劍修的劍重逾生命。
對於很多不那麼充裕的劍修而言,畢生渴求就是一把高級靈劍,而一旦把一把劍煉作本命劍,就是跟隨終生的存在。
對於某些劍修來說,劍就是他們的靈魂伴侶。
可這位顧前輩的語氣,半點不像是眼睜睜看著自己靈魂小老婆即將被彆的男人占據……
這麼大度嗎?
這位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顧前輩長了眼似的,主動解釋道:
“你彆這個表情,反正我還有百來年就魂飛魄散了,除非我主動毀劍,否則它遲早易主,我三千四百六十二年零四個月十三天前就看開了,你不用大驚小怪。”
三千四百六十二年零四個月十三天……
看得真開啊。
不過這位顧前輩也真慘,要麼看劍被彆人占據,要麼親手毀劍……
墨尋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前輩,您能看見我?”
顧隨之:“你把劍舉起來。”
墨尋舉起劍。
“對準你的眼睛。”
墨尋照做。
顧隨之散漫笑道:“好了,現在能看見了。”
墨尋:“……”
墨尋:“您是能通過我的眼睛看到外界嗎?”
“嗯啊,就是這把劍現在好臟,霧蒙蒙的,看不太清楚,你把它丟水裡洗洗唄。”
“……”
墨尋憐惜地撫了撫劍身,仿若看一個命運不濟,遇到渣男的可憐人。
劍抖了抖,往他手指上貼了一下。
這靈性的動作讓墨尋眼裡掠過一抹詫異。
想起墨知晏大喊的那個名字——
魔主劍。
十足直白的名字。
墨尋斂下眸,拿著劍往水潭邊走,“前輩,請問這把劍可有名字?”
“以前叫小紅,現在變黑了,醜不拉幾的,配不上這名字了,你重新取吧。”
墨尋看著劍的眼神更憐憫了幾分。
所托非人。
他沉吟,“不如叫……”
“小煤球。”
“葬。”
兩人同時出口,然後同時陷入沉默。
顧隨之徐徐道:“雖然我說它臟,但你也不必直接叫它臟吧,你以後叫它昵稱的時候怎麼辦,臟臟寶嗎?”
“是葬,”墨尋糾正道,“送葬的葬。”
“行吧,隨便你,你的劍你做主,隻要你以後對它好,好好珍惜它,愛護它,一生一世守護它……不對,你洗劍脫衣服乾嘛?”
墨尋解衣襟的手停下,“我身上滿是汙垢,行動不便,正好這裡有水潭,我打算稍作清洗……前輩有什麼問題嗎?”
他也不知道是從哪滾過,一身泥加土,不少地方摔破了皮,土和血茄乾結在了一起。
反正回去也是從河邊打水,不如就在這裡順便清潔了。
還是說,這位顧前輩有什麼指示?
想讓他不洗乾淨,就……讓他這麼臟著?
顧隨之嗓音低沉,“我現在住在你的身上,也就是說,你洗澡,洗的也是我的身體,不行,我覺得我們現在有點曖昧了。”
墨尋脫衣服的手硬生生停住。
“不過沒關係,”顧隨之的嗓音很快又歡樂起來,“你繼續脫,我就看看,都是男人你怕什麼,放心,本人曾被一斷袖倒追三千年,依舊直男,沒有龍陽愛好,比鋼管還……”
說話間,墨尋走到水潭邊。
瀑布水花四濺,遠離水流最激烈的那塊地方之後,潭底的巨石上長滿青苔,池水清澈無比,墨尋的臉倒影在了上麵。
顧隨之揣著袖子,抱著欣賞天道之子長什麼樣的興趣,跟著看去。
然後,他的話就沒了下文。
顧隨之的聲音重新深沉下來,“朋友,我有個很嚴肅的問題想問你。”
墨尋:“前輩請講。”
顧隨之:“你成年了沒?”
墨尋蹙了下眉,他現在身處凡間,凡間男子以二十為成年,按照這個標準,“還有兩年,怎麼了嗎,前輩?”
“出事了,大事,”顧隨之凝重道,“看到那把劍了嗎?”
墨尋:“看見了。”
“上麵有七個點,亮了一個,看到了嗎,”顧隨之痛心疾首,“現在我就跟那把劍一樣,也彎了七分之一。”
墨尋:“……”
“我感覺……”顧隨之長歎,“我可能是看上你了。”
墨尋感到荒謬,又有點措手不及,“您剛才不還……”
直得倒追三千年都不動搖嗎?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剛才我還直著,現在有點彎了。”
墨尋默然:“前輩不要開我玩笑了。”
“況且前輩,那劍也是直的。”
顧隨之循循善誘:“你把劍拿起來,雙手握住,一手握劍柄,一手握劍尖,用力——”
墨尋不動。
他不上這種當。
然而他不動,劍卻自己飛了起來。
仿佛空中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握著劍的兩段,把他憑空掰彎。
顧隨之:“看,現在它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