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爾低頭,看見了一隻傷痕累累的手。
那隻手骨節分明,指尖染血,勾住了他的羽絨服下擺,白色的衣服瞬間染上一道臟汙的痕跡。
【砰。】
心臟在胸腔裡輕輕一撞,一瞬間的刺痛和麻痹。
雌蟲沒有抬頭看他,也沒有開口呼救,和剛才一樣呼吸微弱地躺在那裡,好像拉他隻是無意識中做出的動作。
那股力道輕得很,耶爾不用什麼力氣就能掙脫開,甚至都不用動,那根手指就會自然脫力滑落。
但很奇妙的,他被拉得停下了腳步。
他突然不想就這樣離開了。
“看什麼看,快走,彆多管閒事!”
動手的雌蟲像被惹怒,粗聲粗氣地罵了一聲,往前跨了一步,就要連著耶爾一起揍一頓。
這時,陰影處走出來一個高大的雌蟲,抬手製止了衝動的手下,抬了抬眼皮,“奉勸閣下三思,不要瞎湊熱鬨。”
明顯眼前的雌蟲就是組織暴行的頭目,神情冷厲,看起來像是從戰場退役的士兵,渾身散發著凶悍的氣息。
“不好意思,我能和他交流一下嗎。”
耶爾上前一步走到路燈下,將黑暗中模糊的臉露出來,聲音淺淡卻不容置喙。
頭目上下打量了一下耶爾,盯著那張臉看了一會,眼神突然變得驚疑,“……雄蟲?”
想要多管閒事的雌蟲他可以隨便一腳踹開,但雄蟲就不一樣了,嬌貴又事多,哪裡磕了碰了第二天保護協會就會敲破大門,麻煩得很。
那邊雌蟲神色變來變去,耶爾已經蹲下了身,握住了那節瘦到隻剩骨頭的手腕,搖了一搖試圖叫醒地上昏死過去的雌蟲。
但手裡的冰冷觸感讓他心驚,地上的雌蟲神情空茫,渙散的眸光穿過他的臉看向天空,看起來情況非常不妙。
“你……”
耶爾卡殼了,其實他也沒想好要說什麼,甚至於停留都是一時興起。
雖然隻是一時衝動,那個念頭卻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無論如何都驅趕不走。
那就是,他要把這個雌蟲帶走。
“你還想活著嗎?”
雌蟲玻璃珠子似的眼珠微動,乾裂的嘴唇微張,沒說出話,但好似一縷憋在胸口的氣突然鬆懈,他極其細微地哽咽了一下。
那就是想活著。
耶爾看了雌蟲一眼,在心臟劇烈的震顫中擅自替他回答,並決定要為自己的衝動買單。
他起身掏出光腦,準備掃碼付錢,“這個雌蟲多少錢,我買了。”
想不到耶爾還真的打算撿垃圾,那頭目詫異挑眉,但還是揮了揮手。
“彆彆,我們不賣了,上麵的命令是要弄死他,賣了不好交差。”
“後麵就是交易所,進去挑個又乖又漂亮的多好,乾嘛非要在垃圾桶撿垃圾。”
“反正也沒有彆蟲知道,誰會在意一個快死的雌奴?”
耶爾冷淡道,沒有讓步,“賣的錢你大可自己獨吞,不用上交給交易所。”
“不了。”雌蟲拒絕得乾脆,眼神逐漸陰狠,“你是雄蟲我傷不了你,但把這個雌奴弄死還是簡單的,上。”
後麵那個字是對旁邊的手下說的。
耶爾神情微凜,下意識上前一步擋在雌蟲麵前,輕聲道,“意圖傷害雄蟲是重罪,你們可要想好。”
“嘖,都手輕點兒!彆磕碰到雄蟲,然後一腳踹斷那個雌奴的脖子就行。”
就算是在前世,耶爾也很少會遇到這種事,帶著血腥氣的壓迫和恐怖直麵而來,他抿了抿唇,深呼吸平複胸腔的鼓動。
“閣下,彆任性了,趕緊讓開。”
……三。
“彆叫了直接上,你從後麵繞過去!”
……二。
“等等,什麼聲音?!”
細微的嗡鳴在頭頂響起,耶爾神情一鬆,無聲呢喃道——
一。
刺眼的紅光陡然炸開,他和對麵臉色突變的雌蟲一起抬頭看去,懟到鼻子前的,是一個漆黑的炮口。
“警告——警告——發現企圖傷害雄蟲行為,開啟一級懲戒模式!”
不過一個呼吸,持著槍炮的機器就蓄能完畢,朝著幾個雌蟲精準點射,輕易就將後麵的牆壁打爆射穿,威力巨大。
“操,城市機器怎麼會在這裡!趕緊跑!”
那雌蟲頭目咬牙,率先展開雙翼飛上天空,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剩下的雌蟲如法炮製,那圓頭圓腦的機器當場分裂出幾個子機,向著不同方向急速追擊,短短幾秒,眼前的巷子就變得安靜下來。
耶爾將插在羽絨服口袋裡的手拿了出來,手腕上的光腦紅點閃爍。
他三兩下關掉報警頁麵,查看起腳邊雌蟲的情況。
剛才粗略一看還不明顯,雌蟲脖子上居然戴著一個黑色的項圈,上麵還焊接著一條粗壯的鐵鏈,被胡亂踩進臟汙的血泥裡。
那些家夥完全把他當成低賤的畜生來折磨。
耶爾深吸一口氣,勉強將心頭怒意壓下。
他有意把禁錮解開,但很快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這個足以冰封嗅覺黏膜的天氣裡,緩慢地衝擊著鼻腔黏膜,像是流過去一條汩汩的溫熱小溪。
耶爾才發現雌蟲的腿正極其不自然地扭曲著,像是被打斷彎折,膝蓋上麵的淤青幾乎變成了黑色,血液正從腰腹和雙腿下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