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一寸相思一寸灰(1 / 2)

4 3*******2 9183 字 11個月前

第二天是個晴天,日頭照在地上,看著暖洋洋的。一大早我便帶著小凡嶽陽他們,一大隊人馬浩浩湯湯的前往浣紗院。

踏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前頭不遠處就是浣紗院了,隱約能看見浣紗院的角樓伸到院子外頭的紅磚瓦。

直到走進了才發現,這一處院子裡頭透著寒氣,想必是長年有水,寒氣聚集之地。

小凡攙扶著我,進了浣紗院。據昨晚回來的宮女所說,內漪確實是一直在浣紗院當差,日子過的雖然清苦,卻也太平。此時我站在浣紗院院子裡,想起我初入宮時那個靦腆的小宮女,心裡頭湧出陣陣暖意。

浣紗院的院子裡支著好些竹竿,上頭晾著布匹和衣服。有幾個宮女正在坐在水盆邊浣紗。見了我來了,齊齊跪下口中道,“奴婢參見公主。”

我掃了一眼過去,在這群宮女之中,並未看見內漪。我問了一個小宮女內漪在何處。那小宮女麵色緊張的指著內院一處屋子道,“回公主的話,內漪今個、身子不適,沒出來乾活……”

身體不適。我皺皺眉頭,揮揮手讓她們繼續,隻帶小凡與嶽陽兩人朝內院走去。

內院是浣紗院的宮女們的住處。內漪的屋子是最靠邊上的一個,我走過去,見到門是虛掩著的,我剛打算敲門,卻聽見裡頭傳來低低的哭泣聲。

內漪在哭?我心中存著疑惑,索性輕輕推開了門,走進去。

走近一看,內漪半跪在床邊,床上躺著個人,用白布蓋著臉。內漪趴在床邊哭著,也許是怕被人聽見了,似是極力忍住,低低的哭著。

我歎了口氣,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內漪的肩膀道了句,“內漪,我來看你了。”

內漪轉頭,臉上掛著淚滴,眼睛腫的跟桃子似得,顯然是哭了很久。

她先是一愣,繼而抓住我的袖子泣不成聲。

原來床上躺著的,是內漪從小一起的好姐妹,名叫青竹。內漪與青竹是同鄉,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因為家鄉發了洪水,內漪和青竹雙雙被賣給了人販子。後來青竹被賣到了宰相府,內漪輾轉進了宮,當了宮女。後來青竹雖宰相之女端妃進宮。可是昨晚突然傳來噩耗,說是青竹偷了主子的東西,畏罪撞柱自儘。宮女犯了錯被打死,本應該被送出宮去,一卷草席裹身埋了,可內漪念在同鄉姐妹之情,偷偷送點了銀子打通關節,將青竹的屍首要來,梳洗打扮一番,想尋個地方火化了,將來將骨灰帶回家鄉,也算落葉歸根了。

我聽完了歎了口氣,將內漪好生安撫一番。又問了她將來打算,尋思著給她些銀子,將她送回老家妥善安置。

又和內漪說了會話,我便起身要回去了。內漪趕忙起身攙扶我起來,想必是她哭的頭暈,起來時搖搖晃晃沒站穩,滑了一下,手恰好抓住那覆蓋屍體的白布,將白布扯了下來。

小凡趕忙扶內漪起來,我也搭把手扶了一把,剛低頭伸手,看清那床上女屍容貌,我心中一驚:這女子,不正是昨天從冷宮回來路上遇見的那位麵熟的小宮女!

小凡也認出了她,驚道,“夫人,怎麼、怎麼會是她?”

我皺著眉頭,總覺得這其中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我盯著那屍身查看一番,見那屍體麵上透著淡淡的黑紫色,竟像是有中毒的跡象。

內漪方才說是畏罪撞柱自儘,可為何這屍體會有中毒跡象?

我盯著那女屍的臉,腦子裡忽然劃過一個畫麵。我忽然想起來了,怪不得我覺得她眼熟,原來她就是息夜壽宴那天,那起火的宮殿外,告訴我沈宵晴在宮殿裡的小宮女!

可是,那時我明明認出她是麗妃宮裡的人啊,怎麼成了端妃宮裡的?

我心知其中必定有蹊蹺,一麵坐下仔細詢問內漪,一麵派人去將掌管後宮宮女的總管太監尋了過來。

據內漪說,青竹起初的確是被賣入了丞相府,據說還成了端妃的帖子婢女。後來隨端妃進宮後,因為一點小錯被罰去了浣衣局,之後又被調入了麗妃宮裡,做些掃地打水的粗活。在麗妃被打入冷宮後,青竹又被送回了浣衣局,後來輾轉回到了端妃宮裡。

我聽內漪這番說辭,心裡也就明白了個七八分。

隨後而來的總管太監也證實了內漪的說法。

照這麼看來,這小宮女青竹定是端妃安排在麗妃身邊的人。

聯想起那日沈宵晴去宮中取樂器,中途被端妃無故叫走;火場內出現的人偶;青竹指著人偶,讓我誤將人偶認作沈宵晴……

我仔細將這一切串聯起來,不禁冷汗淋漓。

莫非那日的火災,其中另有隱情?莫非那人偶,並非是沈宵晴所安放,而是端妃做的誘餌,目的竟是要取我的性命?

嗯,很有可能。況且在壽宴之前,端妃曾經見過我與息夜在禦書房的親密場景,想必那時候她就知道我在息夜心中的分量,打算除之而後快了吧。

此時我看著青竹發黑的臉,心中暗暗想道:若非是害怕事情敗露,為何要這麼急著處死青竹。端妃啊端妃,你又怎會料到內漪會買通宮人將青竹的屍體運到此處,你又怎會料到,我會來浣紗院探望內漪……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隻是可惜,青竹已死,想要端妃欲加害我的證據,那也是絕無可能的了。

我安排好內漪的事,便攜小凡嶽陽回宮。一路上嶽陽沉著臉,我見他那副模樣,心知他定是有話有說。便繞了個道,在一處涼亭坐下,屏退左右,隻留嶽陽一人。

“嶽護衛,關於那場大火,你是否知道什麼內情?”我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嶽陽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我會這般直接的開口,不過他也算爽快的答道,“回公主的話,屬下確實知道一二。”

“哦,那麼就將你知道的,說來聽聽。”我請他坐下。

嶽陽開口道,“那日之火,燒的蹊蹺,王曾經命令屬下暗中調查。據屬下所查,那場火確實是有人故意所放,並且意在殺人。”

“哦?”我挑眉看著嶽陽,“嶽護衛可查明是何人所放,又要殺何人?”

嶽陽道,“那場火乃是麗妃與其父聯合所為,目的是為了殺了東籬長公主,就是現今的貴妃娘娘。麗妃一黨是主戰派,此舉目的是為了挑起西律與東籬兩國戰爭,好從中獲利。”

我沉思片刻,想起那日火場中遇到蕭昭,他曾說過是來這宮中尋一個人,但未尋到。想必那時他所說的人,便是東籬長公主沈宵晴了吧。這樣看來,嶽陽的話也說的通,我便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可是端妃一派的主和派,定是不願意兩國交戰。想必端妃早就知道會起火,所以故意將東籬公主叫走,故而東籬公主才逃過此劫。”

我點點頭道,“嶽護衛說的有道理。隻是那火場中的人偶,又作何解釋?”

嶽陽看了我眼睛一眼道,“公主今日所見,那小宮女乃是端妃的心腹。那日她為公主指路,定是端妃所授意,所以屬下猜測,那人偶定是端妃所放置,目的是為了除掉公主。如今那宮女被毒殺,也是因為端妃擔心公主認出那宮女,所以搶先殺人滅口。”

我歎了口氣,垂下眼睛,“嶽護衛,可那人偶身上的衣服……和那日東籬公主所穿一摸一樣,這又何解呢?需知那衣裙,乃是她親手所製,在那壽宴之前,並未有人見過那衣裙,又怎會製作出一摸一樣的來呢?”

“這……”嶽陽語塞。

“那火是麗妃放了,那指路人是端妃的人,這兩點均已經肯定。隻是那火中的人偶,究竟是何人所為,還未有確切的證據。”我低頭撫掌,心下一片黯淡:沈宵晴,莫非此事,是我錯怪了你麼……

“公主,請給屬下些時間,屬下定會將此事查明,給公主個交代。”嶽陽抱歉,眼神堅定道。

今個折騰了這麼久,我身心具疲,小凡看我臉色不好,一路上攙扶著我,乖巧的不多問,與我一道回了公主府。

回到府裡,卻看見門前站了好些個侍衛。我認出那些都是息夜的隨身隨從。

“莫非是息夜來了?”我心裡頭暗自嘀咕,獨自走進去。

一進內殿,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尋常。息夜果真來了。我掃了他一眼,見他一雙深邃眸子望著我,似是含著千言萬語,卻欲言又止。

我避開他的目光,轉頭竟看見一個久未出現的人來!

“容若!”我驚喜的望著那一襲青衫。

幾月不見,容若的樣子一點沒變,此時他正頂著那張妖孽臉,狹長的眸子似笑非笑望著我道,“喲,怎麼養的這樣胖了。”

“哼!就知道你沒好話。”我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阿音……”息夜低沉的喊了我一聲。

我貫徹一向無視他的原則,繼續無視他。

容若眯著眼睛掃視我與息夜一番,笑了一下,“王,我曾對一個人立誓,此生誓不踏入廟堂一步,你這般請求,讓容某很是為難。”

息夜道,“容先生,難道就沒有轉圜的餘地麼?”

我邊喝茶邊納悶,這兩人若是要談論朝政,怎麼跑來我的公主府?

我瞪了容若一眼,也不知他在搞什麼鬼。容若抿唇衝我一笑,看的我渾身一個激靈,這隻老狐狸心裡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這個嘛……”容若摸著手中竹簫,意味深長的看著我。我被他看的一口茶水差點嗆著,心裡是忐忑的:容若這家夥,肯定沒好事!

果然,就聽容若緩緩說道,“……也並非沒有其他辦法。”

“哦,什麼辦法?容先生請說來聽聽。”息夜雙眼放光道。

“咳咳,這個嘛。”容若輕咳一聲,衝我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我不能入廟堂,但是我的入室弟子阿音卻可以……”

“入室弟子!咳咳……”我正含著一口茶水,正好嗆住。容若走過來拍著我的肩膀對息夜說道,“王,我雖不能入廟堂。但可讓我的入室弟子阿音代替我領兵,我從旁協助出謀劃策,這樣以來,既能解決西律無良將之急,又不違背我的誓言,豈非兩全之策?”

“咳咳,咳咳……”我在一旁劇烈的咳嗽,也不知容若究竟打的什麼主意。我知他一言一行必定有其道理,也不好出言反駁,隻好閉嘴,由他安排。

“可是,阿音她怎能上陣打仗?”息夜擰著眉頭。

“阿音她即是我的徒兒,我定會全力助她。況且她亦是王的妹妹,西律王族之人。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容若說道。

息夜陷入沉思。我亦是腦子裡快速思考。

此時我大致也了解了容若苦心。現今我與雲淺均身在宮內,我唯一的籌碼便是息夜對我的不忍與餘情。除此之外,我手上沒有任何保命的東西。若是能手握兵權,不但能夠自保,到時亦能夠有籌碼與息夜談條件。否則若是一直持續現今狀況,難保哪天息夜不會對我厭倦了,殺了我;或者是乾脆將我掠進後宮做他的妃子。

我心裡頭也在飛快的盤算著。過了許久,息夜歎了口氣,望著我與容若道,“好,孤準了。就由昭和公主領兵,容先生從旁協助。不過此番乃是密談,在聖旨頒布之前,請兩位莫要

泄露風聲。”

“那是自然。”容若答道。

我思索片刻,鼓起勇氣起身嚴肅說道,“等等,我有話說。”

“哦?”容若挑眉饒有興致的看著我。

息夜的眸子顫了顫,望著我道,“阿音,你是不是不願意?”

我平複胸中的氣息,儘量用平靜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聲音對息夜說道,“王兄,我有個條件。你需要答應了我的條件,我才肯答應。”

“什麼條件,但說無妨,隻要我能做到,定是會答應你的。”息夜道。

“我自會全力以赴為王兄取了天下,隻是王兄需得答應我:待到天下歸心之時,請王兄放我與雲淺、容若師父,還有雲家其他人自由,絕不為難我等眾人。”

“……這……阿音……”息夜眸子含著痛苦,目光與我糾纏著。

那眼神看得我心脾都絞到一處,我強忍著與他對視,讓自己儘量看起來平靜。

息夜,我知你不會放棄天下,所以便用天下作為條件,交換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