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師父,師娘的身體忽的僵了下,她淡淡回答道,“唔,這個我也不清楚,容若從沒有提過……”
我歎了口氣,覺得蠟燭明晃晃的刺的眼睛不舒服,便要起身去吹蠟燭,師娘一把將我拉住,道了句,“阿音,我來。”
說罷,一隻手仰起,指尖輕輕一彈,一絲真氣湧出將那蠟燭熄滅了。
“阿音,這樣就行了。”黑暗中師娘笑嗬嗬的翻了個身,輕輕摟住我,“阿音,睡吧。”
我閉著眼睛,聽著身側師娘的呼吸聲漸漸平穩深沉,我心知她睡著了。可我卻也怎麼都睡不著,因為就在方才師娘舉起胳膊彈滅蠟燭之時,她中衣寬大的衣袖沿著胳膊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而那胳膊一片白玉之色上,一點鮮紅赫然出現,在一片雪白之上,顯得觸目驚心。
我認得,那紅色的朱砂,便是守宮砂。
我隻知道師父與師娘成親八年,可師娘胳膊上的守宮砂卻為何依舊還在?
雖然這本應該是師父與師娘的私事,我這個做徒弟的不應該過問,可是成親八年,師娘她卻依舊是處子之身,這個發現讓我滿心都是亂糟糟的思緒,理不出個頭緒來。我就這般思緒不寧的躺了一夜,直到清晨聽見帳外傳來隱約的吵鬨聲。
“將軍,將軍不好啦!”阿碧突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本欲說什麼,見到師娘在,將口邊的話轉了個圈,又咽回肚子裡了。
我迎上前去,對阿碧說道,“無妨,我師娘不是外人,阿碧你但說無妨,什麼不好了?”
阿碧這才說道,“將軍,您吩咐讓我照顧的那個人,他不但沒醒,還吐了好多血!”
什麼!吐血!
我心中一緊。那晚救回來的神秘人,容若師父已經秘密派人將他接了過來,阿碧為我貼身侍女,算是我的心腹,所以後麵對她直言相告,並讓她代為照顧。我早就為那昏迷的神秘人開了方子,按理來說,他喝了藥應該早就醒過來了,可如今非但沒醒,還吐了血,這十分反常啊!
我火速同師娘阿碧前往安置神秘人的帳子,見他臉色慘白,嘴角殘留一絲血跡。
我皺著眉頭為他診脈,可他的脈象竟然十分奇特,顯然是中了某種奇怪的毒。不過可惜,我思前想後,卻也想不出這種毒是何來頭,又需要何種方法才能解除。
我吩咐阿碧前去請師父前來。師娘聽見師父要來,臉色微微變了下。
容若師父很快趕到,進了帳子,見到師娘,師父歎了口氣,“美人,你來了。”
師娘咬著嘴唇不語,師父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歎了口氣,轉頭看著那昏迷不醒的神秘人道,“阿音,你說他中的奇怪的毒?”
我點點頭,“師父,此毒甚是詭異。上次為他診脈之時,竟然沒發現他中了此毒。”
師父沉思片刻道,“阿音,你從師雲淺,醫術修為定是不弱,此毒就連你都診斷不出來,想必不是什麼平常的毒物。由此可見,此人定是大有來頭,才值得為他下此奇毒。”
我心想師父說的有理,若是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又有誰會下此奇毒害他性命。隻是,此人一直昏迷不醒,想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怕是不能了。
師父果斷道,“阿音,恐怕此時需要求助雲淺了。”
我點頭稱是,雖然我師從雲淺,可畢竟我學醫時日尚淺,雖有名醫指點,但火候還是不夠。雲淺醫術精湛,定知道如何解此毒。
我即刻將此人的症狀脈象細細寫下,準備讓人送回給雲淺。可是息夜一向限製我與雲淺的書信往來,此時我又不想讓息夜此神秘人的存在,因此如何將書信送到雲淺手上,成了個難題。
容若師父雖然有辦法將書信暗中送回王都給雲淺,但是中途耗日持久,我又擔心還未等雲淺的解藥送來,這個神秘人就魂歸西天去了。
正在我煩惱之時,師娘突然開口道,“阿音,不如就將書信給我,由我帶回王都。”
我大吃一驚望向師娘,“師娘,這、你要走?”
師娘看了一眼師父,又看向我道,“阿音,我本就是要走的。況且以我的武功腳力,此信五日之內便能送到王都,我深夜潛入宮中親自送到雲淺手中,就憑那些宮裡的侍衛的武功,你師娘我來去自如不成問題。待我取得了解藥,便飛鴿傳書送回來,約莫七日左右,解藥便可送回。這也是最快的方法了。”
師娘一語放畢,便將我寫的書信拿過去揣進懷中,看了一眼師父,道了句,“保重。”便出了帳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遠遠望著師娘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師父立在我身後,我回頭看他一眼,見他一雙眸子閃著暗光,緊緊鎖著遠處那馬背上的紅衣。我不由得歎了口氣,“師父師娘,你們這是何苦呢……你心裡既然有她,想著她,念著她,又何苦做出一副無情的樣子讓她心中難過呢?”
待到那抹紅衣消失在視線中,師父方才移了目光看我,笑的有些苦澀。
我的心神被那苦澀的笑撼了撼,自從昨夜我看到師娘手臂上的守宮砂時起,我便猜測,師父與師娘之間絕非尋常夫妻那麼簡單。
七日之後,果真如同師娘所說,雲淺所指的解藥被秘密送到。與雲淺迷信同時到達的,還有息夜派來接手候州城的官員,此官員還帶來了息夜的親筆信,其中還有給我的密信。
我拿了解藥,遣阿碧去煎藥,而後我立在大帳書案旁,書案上並排擺著兩封信,一封來自雲淺,一封來自息夜。
我盯著那兩份信看了一會,拿起雲淺的信拆開仔仔細細的看著,信中熟悉的筆跡記著雲淺近日生活起居,點點滴滴中透著溫馨和關懷,思念便隔著萬水千山,在這張墨跡淺淺的紙張之上暈染開來。我捧著那信反反複複的讀了一遍又一遍,腦海中勾畫中那雲淡風輕如同謫仙般的男子的一顰一笑,待到回過神來,淚水早就濕了衣襟。想想自己都這麼大的人了,竟還看信看的哭了,我不由的嘲笑自己一番,將雲淺的信好生收好,放在貼身的衣服裡。
我轉頭看著息夜的迷信,歎了口氣,將其拆開。
息夜的信中,竟然滿是盛怒。他質問我為何獨自帶兵出城捉人,質問我若是出了危險怎麼辦。並且要我今後指派手下將士去帶兵打仗,說他隻是讓我掛了個將軍的名頭,不是讓我親自上陣打仗雲雲。
看完信,我無言的放下信,想象著息夜在收到我親自率兵後的震怒樣子,提筆寫下這封滿是斥責和怒氣的信。我啞然失笑,息夜啊息夜,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況且我既然當了這大將軍,又何來躲在軍中不上陣這一說呢。
我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額角,將息夜的信裝起了,封在放密信的小箱子裡。
“將軍,那個神秘人他醒了!”阿碧急匆匆的跑來,一臉喜色。
我急忙過去看。那神秘人雖然身體虛弱,但是已經清醒過來了,雲淺的解藥果真立竿見影。
“你是何人?”我在床邊坐下問道。
那神秘人張開眼睛打量著我,我見他濃眉大眼,長的老實憨厚,特彆是一睜開眼,那眼睛竟十分的眼熟。
“你、你可是離音姑娘?”神秘人吃力問道。
我心中大驚,這世人大多隻知道昭和公主姓蘇,極少有人知道我姓離,這神秘人竟一開口就叫了我的本名。
我麵上不漏聲色道,“不錯,我便是了。”
誰知那神秘人聽我這般說道,那麼一個大男人竟然嗚咽的哭了起來,“嗚嗚,阿音姑娘,我對不起你,我們全家都對你不起……”
此時我腦袋徒然大了,好聲勸慰道,“這位小兄弟,你莫要哭,先告訴我你是何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男子止住哭聲,艱難從懷中摸出一個東西遞給我。
我接過那東西仔細一看,大驚失色!
這是個翡翠頭釵!是當初我初入宮中之時,息夜賞給我的,那時我不喜繁複的打扮,便將此翡翠頭釵送與芊芊,後來芊芊身死,此發釵不知所蹤,可為何此物會在這神秘男子手中?
我仔細打量那男子,覺得他越發的眼熟,聯想著翡翠發釵,我方才想起來為何我會覺得這個男人眼熟了。
原來這個神秘男子的長相竟和芊芊有七分相似!
“快告訴我,你是何人?”我心中一緊,死死抓住那神秘男子的胳膊。
“我是……”神秘男子喘著氣,氣若遊絲,一句話還未說完,竟然翻了個白眼又暈了過去。我急的直跺腳,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藥,好容易將他弄醒了。
“我是芊芊的同胞弟弟,我姐姐叫鄭芊芊,我名叫鄭錢錢。”那男子慢慢說道,“是我姐姐讓我來找阿音姑娘的。”
“什麼!是芊芊讓你來找我的?那你姐姐呢,她是不是還活著?”
腦中浮現出那個在深宮之中照顧我的女子,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也許,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