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來,當然要生下來。
雖然不可能,但這一定一定,是他的骨肉。
今天。
就在這天目山。
她終於安安穩穩,踏踏實實地睡著了。
她終於,作了一個夢。
她夢到一位無比偉大的巨人,用溫和的聲音自稱魁星下凡,那巨人身穿錦繡,拿了一朵奇怪的花遞給她。
那花的香味她聞得到,那美妙的味道甚至從她的夢裡溢出,滿室飄香。
那巨人的眉目,竟就是自己死去三年的愛人。
她最終被一聲清脆的啼哭驚醒,她就那樣醒過來,抱起“他的骨肉”,又輕輕躺臥在墳上,輕吻嬰兒的額頭,輕吻墳上那仿佛新蓋上的泥土,流下感激的淚。
她想起了一個,丈夫當年說過的名字:
“張陵。孩子,你叫做張陵。”
屋子外,距離屋子剛剛好不多不少一裡處,站著一個人。
這人須發皆白,身穿寬大異常的道袍。這身道袍現在正張狂至極地飄動。
屋子外,距離屋子剛剛好不多不少一裡處,站著一個人。
這人須發皆白,身穿寬大異常的道袍。這身道袍現在正張狂至極地飄動。
屋子外,距離屋子剛剛好不多不少一裡處,站著一個人。
這人須發皆白,身穿寬大異常的道袍。這身道袍現在正張狂至極地飄動。
屋子外,距離屋子剛剛好不多不少一裡處,站著一個人。
這人須發皆白,身穿寬大異常的道袍。這身道袍現在正張狂至極地飄動。
屋子外,距離屋子剛剛好不多不少一裡處,站著一個人。
這人形容枯槁,身穿仿佛泥土一樣的破舊衣衫,從那破舊的程度看,這身裝扮根本不能被稱作衣衫。
他須發看不出顏色,麵目看不出五官,他身上沒有任何什麼正在張狂至極地飄動,甚至,他身上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整個人仿佛從陳年老棺裡挖出,甚至都不能被稱為是人。
突然之間,他雙目張開。
那是他整個人身上唯一能夠辨識的器官。
那雙目,正綻放著璀璨甚於漫天繁星的,無限光輝。
這五個人,以山中的小屋為圓心,以不多不少一裡距離的剛剛好為半徑,圍住了這屋子。
分彆以相同或不同的姿態,向這屋子見輸送著,足以震碎整個昆侖山脈的巨大道勢。
那道勢將圍繞著小屋一裡之內範圍中的空間全部壓碎,並不是平麵的“圓”,而是空間的“球”。而進入小屋時,這五種道勢卻全部化為最柔軟的無形,隻以香氣存在。
這五個人當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撼動整個天下。
那女人,那最最可憐可歎的女人,理所當然,並沒有懷上她已死三年的丈夫的骨肉。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理所當然,不可能的。
那女人也並不是三年來不吃不喝。
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理所當然啊,不可能的。
女人的丈夫死於一個無限陽能的詭異道術。
這道術會讓他死在一種莫名其妙的衰弱狀態下,毫無疑問,天下間無藥可醫。而這道術在他死後也繼續作用於他的遺體上,這道術實質上的作用隻有一個:讓他陰冷的屍體內脈搏著龐大的陽能道勢,使之永不腐爛。
女人以為自己這三年來的每次睡眠,都極其輕微,每次有風吹草動都會被驚醒。
可那些“驚醒”實際上是深度得完完全全以假亂真的夢。
女人在以為自己驚醒的時候,實際上正刨開她丈夫的墳,一小塊一小塊地,吃食他丈夫不曾腐爛過的遺體,蠶食鯨吞,毫不察覺。
那些灌注著道勢的血肉,化為了供給女人存活的純粹能量,舒展在她渾身的血液當中,沒有在她體內留下一絲一毫的殘渣。
而女人代謝出的全部肥料,全天不休,由她體內的陽能粉碎揉和在她的呼吸裡,不知不覺地排出體外。
女人一直以來,總“以為”丈夫墳上的土很鬆很新,就仿佛剛剛蓋上。她喜歡這種感覺,覺得好像丈夫真的剛剛離去不久,或者,簡直就在身邊。
可那並不是“以為”。
在夢醒之前,女人會在睡夢中把丈夫的墳墓蓋好,躺回自己睡眠的原處,最後醒來。
三年不腐的屍體可堪稱至陰,而那屍體當中最終被女人消化吸收的陽能無疑就是至陽。
至陰,至陽,至傷,至愛,以女人子宮當中天下最偉大的道術為胚胎,混合交融,化為養料,構成一個新的“生命”的血肉。
而這生命,經過三年的苦心培育,就在今天,來到這個人間。
屋子外的那五人,每個人能夠存在於這世上的餘生都有一個準確的數字可以計算出來。
但他們卻能夠每個人犧牲三年,來構造這個生命。
這嶄新“生命”的重量就在於此。
順著由那五人構成的“圓”,一個挨著一個,讓我來說一下這五個人全部的名字:
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
五龍山雲霄洞,文殊廣法天尊。
九宮山白鶴洞,普賢真人。
青峰山紫陽洞,清虛道德真君。
而那個身處最重要位置的屍首一般的枯瘦老人,如果不陷入最深度、最能延緩軀體老化的休眠,他還能夠生存於這世間的時日根本屈指可數。他並不是想要來到此處,而是最終想要完成這件事,非他不可。
他修煉於九仙山桃源洞,道號廣成子。
這個時候,世間對他的形容和記載並不很多,道人們隻知道他有一個法器叫做翻天印,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可以湮滅一座都城;隻知道他收過一個徒弟,名叫公孫軒轅,世人對廣成子的這個徒弟還有另一個稱呼:
黃帝。
那屋子裡的女人說:“張陵。孩子,你叫做張陵。”
距離屋子外一裡處的廣成子卻聽到了這句話。
“不,他不叫張陵。”廣成子的嘴唇微動說道,用這個世界上最輕的,最威嚴的聲音。
“他叫做,張道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