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那是一個極其詭異而又神聖的場景。

黑色的空氣，伸手不見五指。

沒有鳥鳴，沒有蟲語，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

唯有沙沙搖晃的殘枝，掙紮在冰冷氣流中的敗葉。

可就是在這種沉重的背景中，竟然可以看見如此美麗的畫麵！

一點一點白色熒光慢慢聚集，聚集在孤零零的小船上。

就像螢火蟲，就像水晶的碎片，它們被賦予了靈魂，一點一點，一絲一絲，一片一片地融入子舒的皮膚裡。

他的身體變成了光源。

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照亮了湖水，照亮了樹木，照亮了天空。

原本黑色的畫麵以他為圓心，光芒的半徑越來越大。他的四周逐漸變得五彩繽紛……碧綠的，金黃的，鮮紅的，蔚藍的……

這樣的光芒竟然提前好幾個時辰讓黎明的光澤照耀大地，然後足足維持到真正的日出。

連雞都被蒙騙了，早早地就開始打鳴。

人們認為神仙降臨了。

沒有人知道，這就是魂靈的重生。

光芒已經被子舒徹底吸收了。

他睜開眼，一雙微微泛著紅光的黑色瞳仁，隻要一眼就可以讓人無法自拔。

他用白皙的手臂抱起懷裡的人，烏黑秀麗的長發散在後背，隨風舞動，鳳凰鳥的耳釘紅豔得驚人。

他像是第一次看懷裡的人，有些顫抖地描摹對方的臉頰，小心翼翼地撫摸對方的臉。

懷裡人的睫毛時不時抖動一下。

他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他的抖動的睫毛。

“鸞兒，謝謝你。”

聲音恍若夢囈。

，

衣袂翩躚，他們回到了那件小宅子。

太神奇了。

隻要是他走到的地方，馬上開始變化……

荒草變成了碧綠的小草，大樹拔地而起。珠簾叮當響，厚厚的灰塵就像水一樣瞬間蒸發，留下嶄新的木地板，蜘蛛網變成了繁複的蓮花鳳凰雕花，濃濃的黴臭味被淡淡的熏香取代。

新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那個簡單，小巧卻精致的小屋子。那個美麗優雅的男子。

還有，床上，還熟睡得像個孩子的人。

這就像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早晨，白衣人坐在床前，靜靜地幫熟睡的人拉拉被子，拂拂頭發，點點鼻尖，寵溺地微笑。

白衣人剛想站起身走開，袖口就被扯住！

他詫異地轉頭，看見床上人皺著眉頭，眼淚流到枕頭上，嘴裡嗚咽著，他彎腰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

“……子舒……你這個懦夫……混蛋……不要……離開我……”

子舒笑著擦乾他眼角的淚水，吻吻他的額頭，輕聲笑道：“放心，我譽子舒發誓，一輩子都會賴在你的身邊。”

二十

你隨便找這城裡的人問問，這年頭最神奇的事情是什麼？人家會告訴你，蕭三少——著名的小花鳥美女妻子不要，卻跟個男子在一起了！

啊，這人馬上就被罵了，另一個人用手絹揩揩鼻涕，哭訴道：哼！！你親眼見過人家‘玉麵仙人’嗎？他英俊瀟灑的樣子豈是你小子想象得到的？老娘自從看他第一眼就愛上了他！不過真沒有想到，那小花鳥竟然搶先一步！

蕭三少和那個‘玉麵仙人’的纏綿愛情故事早已被城裡年輕一輩改編成不少版本到處宣傳，搞得城裡男風流行，老的一輩感歎，真是世風日下，悲哉！悲哉！

可這蕭三少那廝簡直虛榮著呢！他最喜歡拉風的事，最喜歡像個孔雀一樣到處開屏。

他喜歡拉著子舒逛街，去彆人家做客，去跟英雄豪傑拚劍。你說為什麼？那當然是因為這子舒吸引眼球嘛！上哪兒一站，就是視線的焦點，蕭三少樂嗬嗬地摟著對方的肩，時不時摸摸對方的腰……

他特彆特彆喜歡在彆人嘴巴裡聽見類似這樣的話：

譽公子喜歡的人是蕭三少呀，你就放棄吧！

要是發現你對他倆的事兒感興趣，路人還會多跟你八卦一番：你知道他倆的關係是怎麼暴露的嗎？

那是因為蕭三少曾經乾過一件忒荒唐的事兒。

那年，武林重大賽事在這座城裡舉行，擂台周圍人滿為患，各路高手如雲。

蕭三少僥幸連勝了好幾場，他跟個大紅公雞似的站在擂台上，嘴巴都要笑爛了，舉起手中的劍向四周致敬。

他跟玉麵仙人說好了要換著來，於是輪到仙人上場了，當然，在場的所有人馬上盯著他不放，場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玉麵仙人身手了得，一招就把對方放倒。

激烈的歡呼聲中，蕭三少絕對是吃了豹子膽，他居然落在玉麵仙人身邊，一把拉住對方的衣領，在仙人往下傾倒時，重重地親了上去！

丫頭們激動得尖叫，路人繼續講：

據說當時一下就安靜了。

他們在擂台中央親了很久，實在是荒唐！少兒不宜！

等他們都離開了，現場才炸開了鍋！

好些人一臉憧憬，感動得眼淚花花；一群少女在興奮地尖叫著：斷袖耶；當然，也有義憤填膺的長輩破口大罵；好幾個英勇壯男快下巴快脫臼了；又有好些人當場把茶水噴了出來；甚至有一正直老人差點噴血……

你說那老人是誰啊？

堂堂武林盟主——蕭三少的老爹。

所以，如果蕭三少稍微考慮一下後果，就不會這麼做了。

蕭三少被他爹捉回府，被他爹娘一起用雞毛撣子把屁股打得血肉模糊……他都22歲了呀！！

蕭爹大罵道：“你小子當時求我們退婚時怎麼說的，說你要跟譽公子過隱居生活，還說不問世間紅塵……你這算什麼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