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侑士覺得自己受到了衝擊。
他認識跡部景吾這麼多年,今天終於是見識到了大少爺最最真切的愉悅笑容。
他是知道跡部一直在尋找著什麼人的,自從一個月前的“糖醋裡脊”事件後,跡部便向周邊的學校派出了人手,四處搜索著。可是在那浩如煙海的學生檔案中,竟沒有一份是跡部想要的。大少爺的臉便一天一天地黑了下來,並且連帶著冰帝一乾網球部員直線飆升的訓練量。
他並沒有傻到直接跑去問跡部“你在找什麼人呀”,他隻是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笑著,並且思忖著,而已。
真是好奇啊,究竟是什麼人,能對跡部景吾產生如此大的影響?他一日一日地好奇著。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跡部在尋找的人,竟是啟子,侑廿啟裡。
就在他的注意力被啟子吸引,而漸漸淺淡了對“神秘人”的好奇的時候,跡部於不經意間出現,並且,毫不猶豫地,帶走了她。
他眼見著跡部景吾的臉一下子明亮了起來,眼底閃耀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光,眉眼由於驚喜而上挑成自信的弧度。
“嗯?Keiko,看見本大爺就隻有這副呆傻表情麼?”跡部景吾緩緩開口,語調是開心地微揚著的,眼角的淚痣散發著他少爺式的華麗與張揚。
她仍舊愣怔著沒有言語,隻有眼神在不停地變幻著,似乎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而微微失了神。
隻屬於他們的,過去。
忍足侑士不禁覺得胸腔中有些沉悶,心頭莫名的苦澀了起來。
跡部一步一步走近,他默默地不著痕跡地退後。
“你不是說想吃糖醋裡脊麼?本大爺做給你吃,一定不會比止初做得遜色。”跡部揚眉,神色間無半點因為“做糖醋裡脊這種不華麗的東西給眼前這不華麗的女人吃”而應有的尷尬與窘迫。
啟裡卻是瞬間變了臉色,瞳孔驟然緊縮,手腕一抖便跌了手中的手機,小小的金屬物與地麵碰撞發出一聲打破她的淡定的脆響。
她從來都是那樣清和從容的瞳中,忽然間就湧出了淚水,大顆大顆的,砸向地麵。
跡部上前一步,任由她伸出雙臂自然而然地環上他的頸,臉上滿是心疼與憐惜,以及錯愕與不解。
她將臉與淚水一起埋進他懷裡,不發一語。
跡部無言。忍足亦沒有說話。
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靜寂無聲。
許久許久,跡部景吾抬頭,原本波濤洶湧的瞳中已然平靜了下來,他看向一旁神色莫辨的忍足侑士,壓低了聲音說道:“抱歉,侑士,等下我會叫車來送你,我要先走了。”
忍足侑士慢慢地點頭,墨藍的發在夜風中揚得淩亂,平光的眼鏡在月色下反射著明明暗暗的光。
跡部景吾輕輕地拍了拍懷中少女僵直的身子,然後打橫抱起她,小心翼翼地送進車裡。
臨走前,跡部將頭伸出車窗,向著仍舊站在陰影處兀自沉默著的忍足略一點頭,眸光深邃。
忍足侑士亦回以點頭。
跡部或許是明白什麼的,關於他的心思。
但,卻也無法改變什麼。
他轉身再度進入餐廳。
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去處理呢,像是收拾她留在餐廳裡的東西,以及通知不二家和白石家那兩對姐弟什麼的。
被跡部景吾帶走的她,怕是再也不用寄人籬下和打工賺錢了吧。
忍足侑士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苦笑,微微自嘲地搖了搖頭。
跡部景吾坐在柔軟的大床邊沿,看著不知何時昏睡過去的啟裡。
她的發已很長,鋪散開便是一片柔和的亞麻色,卻已與記憶中的湛紫無法貼合。
她變得很瘦,下頜尖尖的,手腕上的骨略微突出著,身形細瘦,已無法找到一點小時的圓潤。
她的眉眼,她的手,她的愣怔表情。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卻又都像是改變了一般,困擾住了他。
他深深地看向她沉靜的容顏,漸漸陷入了對於往昔的追憶。
彼時他還沒有回到日本,跟隨家人住在法國。
附近的人家沒有同齡的小孩,除去上學他便整日裡閒在家中,或是跑去俱樂部裡,打打網球。
法國的生活節奏悠慢而愜意,他卻莫名地覺得煩躁。
仿佛找不到什麼東西般,不耐並且略感寂寞。
空虛感與日俱增,他找不到突破口,在彆人無法企及的奢富裡,漸漸變得難過起來。
直到有一日,遇見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