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同對付欺負異國人的法國小孩。他神情淡漠地反擊出言不遜的大個子,她若無其事地裝作打電話叫保鏢,兩人一起漫不經心地站在原地卻又眼神犀利地掃向四周,法語說得地道而又強勢,然後成功地逼退了一幫又一幫拉幫結派的壞小子。屢試不爽。
他們一起吃侑廿媽媽做的糖醋裡脊。大少爺的矜持一碰上她便瞬間煙消雲散,每次都為爭最後一塊而打破了頭,他總是敗在她淚光閃閃的招數下,瞥瞥嘴角滿心不服氣,卻在看著她心滿意足地舔舔嘴唇的幸福表情中釋然起來。侑廿止初便摸摸他們的頭笑得溫柔,長長的亞麻色卷發掃下來,散發出淡雅的香氣。
她有時候會迷路,找不到方向還不算,竟每次都爬進灌木叢中縮成一團,瞪著大眼睛呆呆地不說話。仿佛故意要讓人找不到。等他滿身草屑樹枝地一路尋來才驟然清醒一般伸手環住他的頸。他撫著她柔順的長發將原本在心裡醞釀了千百遍的責備生生壓回腹中,悄悄地歎氣。兩人無事似的牽手回家。
他有時候會因為完不成父親額外布置的功課而變得焦躁並且抑鬱,她便靜靜地陪在他身側,垂了眼睫從背後安然地伸手環住他的頸,清和的氣息鋪天蓋地地覆蓋上來,便將他的難過稀釋開。她的身子柔軟而清甜,發梢滑進他的衣領讓他癢得直想笑,卻偏偏裝作嚴肅的樣子繃緊了嘴角,她便無奈地皺了眉,以為他仍舊不開心,就將頭埋在他頸窩處,也不言語。有幾次竟就這樣伏在他背上睡著了。他僵直了身子許久沒動,隻是轉了頭看她的睡顏,然後真切地想著,能夠遇見她,真好。
八歲,九歲,十歲,十一歲,十二歲。
幾年時間裡,他變得愈發穩重而成熟,華貴與倨傲的氣息隱隱從眉間散發了出來,灰色的發尾閃耀著他少爺式的驕傲,眼角的淚痣為他的英挺平添了一分邪魅,卻絲毫無損於他的氣勢。
然而她卻好似沒大改變,仍是什麼都不大在乎的單純模樣,整日裡惦記著糖醋裡脊,將“媽媽”掛在嘴邊,吊在他身上沒有一點自覺性,臉都不曾紅一下,清閒地晃來晃去。容顏依舊精致如瓷娃娃,不染風塵。唯一變化了的,似乎就隻有個子,頭發的長度,以及漸漸長開的身形。
他們的相處模式不曾改變,純粹而真摯得令人羨慕。
直到有一日,他坐上轟然鳴叫著的巨大飛鳥,從此遠離了她的生活。
不是沒做過短暫的告彆,但是習慣性地一直在一起讓他們選擇相信,不過是又一次的各自回家睡覺,隻是時間稍微長了一點而已,總有一天一定會再度相見。所以也便淡了離彆時的感傷。
他說:“再見了,Keiko。若是有一日來日本,要第一個通知我。”
她說:“再見了,Keigo。若是有一日回法國,要第一個來找我。”
這樣,約定著。
從八歲到十二歲裡的,全部。從此告彆。
然後便是沒有彼此的又一個四年。
再然後便是,又一次相遇。
床上的身影微微一動,然後慢慢地坐了起來。
跡部景吾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起身立於床前。
“啊,Keigo,你在呢。”侑廿啟裡抬手揉揉眼睛,有些迷糊地喃喃。真的是一種各自回家睡覺然後第二天再見時的自然語氣。
跡部景吾不禁揚起嘴角:“嗯?Keiko,本大爺現在不和你計較什麼,但是得通知你一下,從下周開始,你要和我一起,去念冰帝。”不容置疑的語氣,愈加低沉魅惑的嗓音,隱隱透露出自信和強勢。
亞麻色頭發的少女身子一僵,一下子鼓起了包子臉,還未來得及開口抗議就被一棍子鎮壓下去:“沒有商量的餘地,就當做你這麼久都沒有聯絡我的懲罰,再加上你來日本也沒有第一個來找我,這個補償算是很輕的了。所以,反對無效。”
喂喂,你不也沒有聯絡我麼,況且我回來之後連落腳的地兒都沒找可是就直接奔去見你了啊,不就是沒見著而已麼,你怎麼能這麼專斷啊啊啊啊啊!!
跡部景吾卻絲毫沒有要聽她抱怨的意思,直接拎起她的衣領丟進浴室裡:“去洗洗乾淨,本大爺不希望在自己的地盤上看見臟兮兮的土撥鼠。”
她一下子炸毛,將門摔得震天響。
“跡部景吾你這討厭的家夥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