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 “……國光……?”……(1 / 2)

記憶中的鄰家女孩牽著她的手笑著講:“從前,一隻蘋果和一隻番茄一起放學回家,然後一不小心都摔倒了,但是隻有番茄哭了,蘋果卻沒有哭,這是為什麼呢?”她記得當時自己冥思苦想了很久才得到一個現在已忘卻得一乾二淨的答案,然後被一錘子否定了。

這個冷笑話的答案是:“因為蘋果很堅強。”

是的。她也很堅強。

一直以來都是。

神奈川的景致同她上次來的時候相比,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但是當幸村精市與她一起走過那些,她曾經一個人閒閒地晃過的小路的時候,一切卻都變得不再一樣。

那種感覺她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如果硬要拿什麼來比喻的話那就像是清晨端於手心的溫熱牛奶一般的暖人心肺。

她走在距離少年一步之遙的斜後方,雙眼散漫地飄在周遭尋常而又尋常的樹葉屋頂上,像是在失神卻又似乎不是。

漸漸地,已是能夠看見那條穿城而過的河流。

高高的河堤上長滿了翠色的草,然而在現在的時節裡卻是都微微地泛了黃,一蓬一蓬的在輕風裡搖曳得歡暢。

侑廿啟裡的目光掃過,不禁扯起嘴角,心裡慢慢地生出一種“那些草看起來好軟啊不知道上去躺一躺會不會很有感覺……”這樣的念頭來。

抬眼看一下身前的幸村精市,她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歸寂於無聲,然後踮輕了腳步自路邊石上跳過,順著鬆軟的草坡一路滑下。

似是聽見了身後的響動,幸村精市微側了身子有些無奈地搖頭,嘴角處卻是也扯開了一個攜著暖意的笑容。

侑廿啟裡在距離河邊稍遠的一處枯草繁盛的小丘上蹲下,伸出手來摸了摸地上厚厚一層微微有些紮手的草葉,臉上的笑意愈深。

她低低地歡呼了一下,然後一下子坐倒在地,接著仰麵躺下來,任自己一襲順直的紫色長發同身側蓬亂的枯草混在了一起,呈現出一幅線條散亂卻又色調和諧的圖譜來。

即便是身下的草透過並不薄軟的運動褲微微紮痛了她的腿,侑廿啟裡仍舊維持著臉上閒散的笑意閉了眼睛,用力嗅了嗅空氣中流動著的其實並不怎麼明顯的水與土的氣息,不由得輕歎出聲:“真是好啊……”

這便是,家鄉的氣息吧。

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地方,靛紫發色的少年雙手交疊著抱在胸前,頎長的身形臨風而立,也無多言語,隻是淺淡地笑著。

良久。

幸村精市走過來蹲下,慢慢地將她頭發上沾到的草葉揀出來,不疾不徐地開口:“Keiko,是不想見到外婆麼。”

風靜靜地拂過,夾帶著一陣來自河水裡的潮潤味道。

她的睫羽輕顫,終於還是悠悠地睜開了雙眼,黝黑的瞳眸正對上他探尋的目光,淡和平靜裡流淌出讓她無處躲閃的敏銳。

“讓我先緊張一下,不行麼。”

他聞言,又微微笑了起來,精致的眉眼間四溢著清雅的韻致。

“Keiko,不是很堅強的麼。況且,有我陪著你呢。”

我一直,都會陪著你呢。

“侑廿。”

喉中湧動了千百遍的姓氏終究還是停滯在了舌尖,她微仰起頭,似是要將瞳眸中的水汽憋回去一般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厚重的紅木大門旁邊掛著的木牌同記憶中的那一塊相比較起來已是陳舊了不少,原本濃重的墨跡現在看來竟有些暈了開來,像是一幅積年沉澱於時光細雨裡的水墨畫一般,於不知不覺間就熏染上了一股專屬於長久歲月的古樸與深遠。

八年前,她需要仰起脖子才能隱約看見外婆家門邊的這塊厚重的木料,然而八年後的今日,她探出手去便可輕巧地觸到這塊陳舊,並且略顯單薄的名牌。

侑廿。

隔壁的人家換了一家又一家,唯有這座再尋常不過的紅頂房子,在風中雨裡默默地佇立,仿佛一株植根於泥土裡的千年老樹,年年花開花敗,歲歲葉黃葉落。

彼時她一個人怎樣用力都無法推開的紅木大門上七七八八地掉了漆,露出了裡麵微微泛黃發褐的木料,老舊的樣子讓她都不忍心再去推碰來增加它的負擔。

侑廿啟裡愣怔著看了一會兒,終於低下頭來,伸手從頸間扯出一根微微有些褪色的紅繩,然後順著繩子拉出了幾把鑰匙,在空氣中碰撞出幾聲幾不可聞的輕響。

她的嘴角忽而一下子抿直,雙手緊緊攥住那幾把鑰匙,用力到指節處都顫抖著微微發白,淡紫色的長發自肩膀上滑下來,略微遮住了臉。

幸村精市伸出一隻手來放在她細瘦的脊背上,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低垂了眉眼並沒有開口。

“……呐,說不定,外婆家的門鎖,早就換掉了……”

她的聲音依舊淺淺慢慢著自發隙間傳出,然而說到最後卻是顫抖到似乎帶了細微的哭腔,恍若嗚咽。

一時間,風吹葉落,竟是無聲。

暗紅泛褐的大門正中,一個年歲久遠的鎖洞安靜地嵌在門板裡,鏽跡已是遍布了周遭的大半。

少年沉吟了數秒,忽而將雙手覆在她交握的兩隻手上,用力地收緊。

她無需抬眼,便似看到了他眼中靜靜流淌著的靜和寧然,總是帶著一股讓人安心的神奇力量,源源不斷地給人以信心與勇氣。

他的手掌緊緊地包裹住了她的,手心裡的暖意自接觸著的肌膚滲透進她的心裡,修長的指輕微用力地按壓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語音低柔,他說:“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