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甲的生日派對設在了學校附近的湘菜館。阿甲喜辣,這我認識他時就知道,從小培養起來的口味啊,現在一定想改都難了吧。聽說這家店他經常去,跟老板混得很熟,老板特意將大包間留給了他辦派對。
我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身邊坐的人都不熟。我夾著筷子吃著最靠近我的那幾個菜。身邊的人邊吃邊聊天,沒有人跟我講話,我就老老實實地吃了很多,直到阿甲拿著酒瓶過來敬酒。阿甲的酒量似乎不錯,班上四十幾個人,他一個個敬過來,臉色也沒有變一下。
我們這一桌女生居多,看起來都不能喝的樣子,阿甲給她們倒酒,也是隻喝一小口。阿甲一臉無所謂,每一杯都是一口乾,體諒得說女孩子多喝酒不好,隨意就好。
阿甲走近我時,一邊倒酒一邊小聲說不能喝就少喝些,沒有關係。他說得很小聲,倒酒卻是倒滿的。
“沒有關係,公平起見,我們一口乾。”我說的聲音不大,阿甲應該聽得很清楚,因為他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好,我們一口乾。”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多到我也數不清了。後來才發現原來班上隻有我一個女生會喝酒,所以班裡的男生一個個全把我灌了一遍。對於喝酒這種事,我向來來者不拒,豪爽的氣度把男生都征服了,後來某個男生對我說,從來沒有見過像我這樣能喝的女生,而且喝酒從來都不懂拒絕,人家要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那天,我跟同學有了親密接觸,有男生、女生大膽地將蛋糕抹到了我的臉上,我沒有拒絕,也沒有皺眉,笑著看他們胡鬨。這樣的場麵有些溫馨,讓我有些陶醉。可能我喝多了吧,居然開心地跟著他們一起胡鬨。
洗乾淨了臉,我們一大群人拖著酒到籃球場繼續瘋。有男生過來搭訕:“昕姐,你酒量真好,怎麼練出來的?”
我不能告訴他我曾經酗酒一學期,隻好含蓄地說曾經有段時間練過。男生很崇拜,說以後要是有人找他們拚酒,可以直接讓我上,一定以一敵百。他說得太激動,直接被其他男生笑話說他沒出息。
那個夜晚很美,抬頭,可以看到天上朦朧的月亮。阿甲說想打球,立刻有男生跑宿舍樓拿球去了,說阿甲今天我們一決高低。
近十點,又是冬天,籃球場已經沒什麼人了。我們又唱又跳,玩得不亦樂乎。阿甲拿著酒瓶坐到我身邊,碰了一下我手裡的酒瓶,說:“李昕,今天謝謝你了,真給麵子。我還以為你今天會冷場。”
我笑,沒有說話。阿甲的生日,我怎麼可能會讓他過得不開心,有遺憾。他曾經讓我度過了近二十年來最難忘的生日,所以,即使為難自己,我也會讓他過得高興。
那年我六歲,認識阿甲一年還不到。我的生日在夏初,天氣還有開始變熱,阿甲從家裡拿出個大西瓜,跟我和大丙、丁丁坐在我們的秘密基地把西瓜吃了。大丙和丁丁有門規,回得都早,剩我和阿甲坐在河邊的草叢裡看河水裡浮萍漂過。阿甲撿了很多小石頭跟我比打水漂,說如果我贏了就送我一件生日禮物。我打水漂的技術是跟阿甲學的,卻沒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直在他底下受壓迫。我隻想了半秒鐘就答應了,因為在我短短的五年人生中,從來沒有收過生日禮物。那天我奇跡般地贏了。當然聰明的我想那天一定是阿甲故意讓我的。阿甲的水平比我高很多,怎麼可能輕易就輸給了我這樣的小菜鳥。而且當看到阿甲拿出他不知道藏在哪裡的神秘盒子時,臉上那種興奮的,又有些害羞的表情,我更加肯定,他是預謀已久。
“打開看看。”阿甲將盒子塞到我手裡,臉蛋紅撲撲的。直到現在,我依然很懷念那個時候的阿甲,簡單,溫柔。七歲的孩子似乎不懂什麼溫柔,我卻覺得,那時的阿甲,最溫柔。
盒子裡放著兩枚做得很精致的戒指,用柳枝做的。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那樣的戒指,枝椏被綠色的葉子包了起來,圈圈環繞,綠色中露了些棕色。我當時覺得新奇,拿起了看了又看,拉著阿甲的手讓他叫我怎麼做。過程在手腳笨拙的我看來有些複雜,我學了很久才像模像樣的做出來一個,稍稍一碰,連著的枝椏就散開了,完全不像阿甲手裡的,美觀大方。
“真的送我了?”我捧著手裡的盒子,看著裡麵放著的戒指,有些不敢相信。“為什麼送我這個?”
阿甲的臉紅得很厲害。“爸爸媽媽結婚了就可以一輩子在一起。我問奶奶什麼是結婚,奶奶說結婚要送戒指,還有長大了才能結婚。小乙,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先送你戒指,你長大了,就和我結婚,我做爸爸,你做媽媽,好不好?”
和阿甲一輩子在一起啊,聽起來不錯的樣子。我爽快地答應了,沒有想過,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承諾。
“那好。我這裡還有一個戒指。我們今天把它們埋在這裡,等你22歲生日,如果我們能它們挖出來,我們就結婚。”我不知道他當時哪來的這麼多主意,反正心頭一熱,全答應了。
我們找了視野範圍內最大的一棵樹,將它們連同漂亮的鐵盒埋在了底下。坑挖的很深,因為我說放深些保護得好,不會被彆人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