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一時之間都集中到了祭壇中央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臉上不知塗抹的什麼東西,白白的一片,壓根看不清她的長相。
桂嬤嬤摸上女子的臉,將那白花花的藥膏一般的抹乾淨。
“蘭梳?怎麼會是你?!”那張臉,正是蘭梳。
蘭梳看看桂嬤嬤,嗚嗚的想要說話,卻又發不出聲音來,一雙眼在場中亂飄,最後停留在某處。
其實當桂嬤嬤喊出‘蘭梳’兩字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人身上。
鬥篷被掀開,一張一摸一樣的臉露了出來。
“抱歉,我的手藝真不怎麼樣啊。”‘蘭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緩緩的自袖子掏出一個白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些乳白色的液體,在臉上抹了抹。
一張眾人都熟悉的臉露了出來,正是戚九顏本人。
“在那張臉上練習了那麼久,還是比不上某些人呢。”戚九顏用鬥篷擦乾淨臉,奉上一個笑臉。“做‘蘭梳’時間久了,有點轉不過來了。”戚九顏收斂笑意,隨手甩掉鬥篷,臉色沉靜了下來。
她,又變回了眾人熟悉的那個戚九顏。
沉穩,冷靜,傲氣。
“她沒啞,隻是在她的啞穴上動了些手腳罷了。”戚九顏對著有些呆愣的桂嬤嬤解釋道,桂嬤嬤依言摸上蘭梳的啞穴,拍打數下,果真有數枚銀針掉落了下來。
“娘!哇。。。”那蘭梳一能說話,便什麼也不顧的摟著桂嬤嬤大聲哭號了起來,桂嬤嬤皺著眉,不著痕跡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可那蘭梳偏偏完全不知趣,揪著桂嬤嬤的衣袖眼淚鼻涕橫飛。
“你哭什麼,我又沒有欺負你!”每日裡親自為冒著雨雪你送水送飯,就算是偶爾少吃一頓,不也還是活的好好的麼?更彆說昨晚還是我給你洗的澡,洗的頭!為你比起在場這位的手段,我實在是太仁慈了!
戚九顏心中感慨,自己長這麼大,何時這般伺候過誰?這蘭梳真是不知哪輩子燒了高香了。。。
那蘭梳看了她一眼,哭的聲音更大。
眾人皆皺起了眉,這姑娘的聲音實在是太具有破壞性了。
“怎為什麼會這樣?”皇太後不再理會蘭梳,而是轉過身正對著戚九顏,問出了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這個麼,解釋起來有點複雜。”戚九顏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件事太曲折,太複雜,她這個計中人想要說明白,都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開始。
“你一開始便什麼都知道?”皇太後環視四周眾人,一雙美目帶著淩厲的殺氣,被掃過的人個個噤若寒蟬低頭不語,唯恐一個不小心太後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
謝暄放下心來,卻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便也緊緊的盯著戚九顏,想知道她如何回答。
“不知道,我可沒有這個本領,什麼都猜得出,也便是冬狩那日的行刺,我也才摸到一點苗頭而已。”那日那人的劍刺向自己的喉嚨時,自己並不是什麼也沒做,雖然身體僵的無法動,隻是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她做了些防範。當時確實是刺破了些皮膚,出了點血,但是並沒有傷及喉嚨。
“是抹青漏了陷?”皇太後很敏銳的抓到了冬狩這個詞,她挑眉,有些不信。
“那個手絹,上麵抹了啞藥。”戚九顏吐出一口氣,寒冷的天氣,氣息瞬間便變作了蒙蒙的白霧,她的臉色也在霧氣中朦朧了起來。
戚九顏自從決定進宮開始,就開始做最完全的準備,所謂的宮鬥,會涉及的部分,能夠涉及的部分,必須全部插進自己的釘子,否則在那樣的環境,連睡覺都會覺得不安穩。
她實在是太了解了。
葛禦醫是墨優的師兄,在所有禦醫中身份最高,在戚九顏進宮之時,便安排墨優去了葛禦醫那裡,隻為了防範萬一——就算葛禦醫和墨優沒有半點關係,就衝著那人的身份,威脅利誘,戚九顏也要將其變作自己的卒子。機緣巧合,省了戚九顏大半力氣。
當時自己還在為抹青為自己擋了那一劍身亡傷心萬分,卻沒想到會從葛禦醫口中聽到這樣的事實,那帶血的絹帕上塗滿了啞藥。
隻是因為並沒有想到對方到底有什麼打算,卻潛意識裡覺得事情並不簡單,再沒有想好怎麼回事之前,便隻是決定將計就計。
“所以我便裝作不能說話,隻是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李代桃僵之計。皇太後恨我至此麼?竟肯費得如此功夫?”戚九顏和謝暄一般,不信天命,所謂的情劫什麼的不過都是江湖術士騙人的把戲而已,就為了這些浪費時間精力,值得麼?如家的妙容易骨術都使出來了——那如家早幾十年便滅門了,皇太後還真是不容易。。。
正常人會這般的鑽牛角尖麼?
“你覺得你不值得麼?看著你,我現在卻認為我做的半點不夠,我太小看你了,但是現在並不晚。”皇太後手一揮,天台上的人便將戚九顏圍了起了。
“是不晚,可是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戚九顏也不管那些人,隻是靜靜的站著,微微的帶著笑。
空氣中滿溢著緊繃的氣息,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
皇太後的臉色越發的蒼白。
登上天台的樓梯上腳步聲越來越近,而且不止一人。
天台的門口,站著兩個女子。
一個一身白,純若白雪,長裙搖曳,美的妖嬈,手持彎刀。另一個一身黑,暗若黑夜,長袍飛舞,清冷如蓮,長劍佑身。
這樣風華絕代的兩個女子,並肩而立,眼神掃過天台上的眾人,最後落在戚九顏的身上。
眾人可以感受到那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我就說,這人肯定不會有事。”黑衣女子垂下劍身,跟旁邊的女子說道。
“小姐當然會沒事,我又沒說什麼。”白衣女子努努嘴,眼神飄忽。
“不知是誰,腳不沾地,差點踩蹭了一階樓梯。”盤凰的水準便隻有如此麼,真讓人傷心。。。黑衣女子接著吐槽。
“到底是誰耽誤的時間啊!!!”白衣女子瞥了對方一眼,眼神中透露著明晃晃的鄙視——這家夥關鍵時刻偏要換衣服,真搞不明白,明明都是黑色的衣服,看起來難道會有什麼大的區彆麼?
“我也不知道找人打架前還需要描眉畫眼。”黑衣女子斜著眼,轉過頭去,懶得看她。
本來威風凜凜的兩個女子,就這麼站在門口,背對著背,慪起氣來。
戚九顏抽抽嘴角,心裡有些後悔了,不該找這兩位來的,太。。。。丟人了。。。。
應該找穆天澤和炎龍才對——那兩個人。。。還是算了吧,炎龍不張嘴還好,一張嘴,自己就不僅是丟人了,麵子裡子,一丁點那人都不會給自己剩下的。
自己身邊,淨是些怪家夥。
這兩人的到來,讓本來充滿了殺機的天台氣氛變得怪異了起來,連一個勁的抽啼的蘭梳都平靜的看著門口兩人,張著嘴,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就憑這兩人麼?”皇太後努力平複抽動的嘴角,讓自己看起來嚴厲一些,可是卻有些不成功。
“不要小看人!”白衣女子轉過頭來,很不服氣,也不管什麼禮儀身份,吼的很有威力。
“聞喜,不要再說了。皇太後,我們是要在這裡呢,還是換個地方?”戚九顏看著皇太後,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出一道火花,其他人仿佛不存在一般,交流著隻有兩個人明了的意思。
“你就隻有這些砝碼麼?”太後鎮靜下來,嘴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意。
“加上這個,夠麼?”戚九顏抬起手,不知何時,她的手中多了一塊玉玨。
那玉玨隻有半個圓,在細長的中指上隨意的掛著,紅色的絲線有些老舊了,襯著雪白的手指格外的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