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黎鳶」 巷裡巷外,就是一個悖論……(1 / 2)

浪漫悖論 文篤 4317 字 9個月前

想到耳罩是她人所贈,走到樓下單元鐵門的時候,付汀梨踏上兩級階梯。

又轉身回頭囑咐,

“隻是借你,要還的啊,彆人送的禮物,轉贈不太禮貌。”

孔黎鳶站在階梯下,在昏黃燈光裡望著她笑。仿佛她是個無理取鬨的人似的,

“看來你是不打算邀請我上去了?”

單元樓下的聲控燈似乎是壞了。付汀梨在台階上跺了兩下腳也沒反應。她乾脆認命,指了指頭頂的一片漆黑,

“這裡的聲控燈好像壞了,我住那層的樓道燈也壞了,你跟著我摸黑爬上六樓看我掏鑰匙掏半天有什麼好處?”

她住的公寓屬於老式單元樓,設施老舊,單元門下延出一截短簷,用處不大,平日裡倒沒起到遮風擋雨的作用。

而此刻,卻形成強烈的明暗對比,不由分說地隔斷出兩個世界。

——靠的是燈,兩個燈。

罩住孔黎鳶的是尚且算通亮的路燈,捆住付汀梨的是這截短簷下廉價的聲控燈。

付汀梨以為自己尚且算敞亮,哪怕狀況窘迫,也一直憋著一口氣,沒讓自己在任何人麵前顯露喪氣姿態。

但隻這樣兩個燈,便讓她突然無法忍受。她要怎麼忍受,孔黎鳶真的去到她隻有二十平米的出租屋?

“那我就不上去了。”

良久,孔黎鳶給出回答。卻又站在台階下直盯著她,冷靜地說,

“你自己上去把燈打開吧,我怕你穿拖鞋摸著黑中途摔了沒人給你打救護車,總得有個信號。”

付汀梨摸鑰匙的手一頓。這個女人總是有本事把她激得咬牙切齒,

“救護車太貴,坐不起。”

“那正好。”孔黎鳶給出一個無足輕重的笑,“我有車。”

付汀梨一口氣被憋回去,剛想反駁,卻又聽到一聲極為細微的歎息。

像空氣中快要爆炸的微塵全都在一瞬間被吸附,縮進一團漣漣積雨雲裡,然後被一場稀裡嘩啦的雨帶走。

而孔黎鳶的聲音,卻是這場雨帶不走的雲層,

“快上去吧,我看著你燈亮了就走。”

她如果是雲,就是一團不講道理的雲,總是飄來飄去,一切都無關痛癢。

付汀梨選擇背對這團雲。

終於摸索出鑰匙開門,手指摸到鐵門的冰涼,好似已經觸到出租屋裡的冰涼。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孔老師,要不今天這頓漢堡就算兩清了吧。”

“我不太會坑人,扔一還百太占便宜了,不太好。”

她站在漆黑裡自言自語,背對著孔黎鳶,不知道孔黎鳶是什麼表情,也摸不準孔黎鳶的反應。

孔黎鳶沒有說話。

就在她以為孔黎鳶不會回答時,孔黎鳶卻回答了,

“再說吧,耳罩明天還你。”

模糊到難以分辨的語氣,錯亂的兩句話,被合在一句話裡。

以至於付汀梨無法分清,這兩句話,到底哪句是給她的回答。

但她爬上六樓,摸黑扯住門把手將門壓緊,用先反轉一圈才能順暢轉動的鑰匙,打開出租屋門後。

第一件事還是把燈按開。

出於對光線的敏感,她從小對房間燈光的要求就極高,受不了太暗的環境,會讓她覺得一切都死氣沉沉,但她偏要所有生活在她身邊的事物都活著。

搬到出租屋後的第一件事,也是花了十三塊錢,用著自己用不太利索的網購軟件,買了一個三十瓦的燈泡。

所以她的出租屋,雖然擁擠狹小,雖然寒冷空蕩,雖然牆板薄隔音差,雖然鄰居吵鬨,雖然設備老舊。

但她慶幸,這會亮在她頭頂的,是一個三十瓦的燈泡。

好像會讓這一切變得好受一些。

儘管這光亮隻有二十平米,至少她也是站在這光亮下,去瞥樓下的光景。

狹窄擁擠的小巷在夜裡顯得寂冷,她用凍僵的手扒開窗戶,搖晃晦暗的路燈將樓下女人的影子拖長。

女人早已轉身,往巷口走。付汀梨在樓上往外看,樓下像是一個順著女人腳步、緩慢推進的長鏡頭。

黃綠光影交織,長巷裡停放的是被搬出去的主人拋棄的老式摩托車,和風吹雨淋的、連鏈條都掉落的自行車。

巷口,停放著的,是一輛純白配色的車,車內溫暖,車型流暢優雅,如同一團雲,駐足在這樣狹窄的巷口外。

巷裡巷外,已經是一個悖論。

連三十瓦燈泡都無法照亮的悖論。付汀梨寧願自己的視力並沒有這樣好。

她關上窗,又瞥到對麵遙遠的繁華景象,給自己燒了盆熱水洗臉泡腳,熱水浸透雙腳,她又覺得好受一些。

果然天氣冷暖最影響情緒。

雙手往外套兜裡一掏,摸到了個被揉得皺皺巴巴的紙張,光麵材質。

她知道這是什麼。

剛熱乎的手指還有些僵硬,她有些費勁地掏出來,這是一張貼紙。

孔黎鳶的半身像,孔黎鳶在滑雪。

——在孔黎鳶將她的漢堡套餐扔掉之前,她拆包裝沒拆好,不小心撕了一張貼紙下來,當時不想起身去扔,便隨手揣進兜裡,想著遇著垃圾桶才扔。

可看到孔黎鳶與滿屏的貼紙對峙,看到垃圾桶裡滿屏的貼紙後。

卻再也沒辦法扔掉她手裡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