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控燈」 要怎麼兩清?(1 / 2)

浪漫悖論 文篤 4924 字 9個月前

在孔黎鳶的車再停在熟悉的街道時,付汀梨已經磨磨蹭蹭地把手套戴上了。

遮住了那道不深不淺,甚至算不上明顯的疤。

她不是非得占這個便宜不可,隻是覺得這手套和老板確實不太配。雖然和她也不太配,但總比那副昂貴到讓她愧疚的羊絨手套要更好。

她決定收下現在這副,把留在出租屋裡的那副還回去。

至少她始終可以,將這認定為是一次等價交換——一頓湯圓和二十五塊的手套。

她聽彆人說過不止一次,孔黎鳶向來懂得受惠要兩清的道理,比她更懂。

孔黎鳶自然是比她更想要兩清的吧?付汀梨偷偷地想。

“你在想怎麼把手套還給我。”車上,孔黎鳶卻突然把她的小心思抓住,“之前我當著劇組所有人麵送給你的那副。”

付汀梨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

孔黎鳶瞥她一眼,“沒人和你一樣,不管好的壞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來轉去不說,一點心思全寫臉上。”

“這麼明顯啊?”付汀梨不這麼覺得。

十九二十歲的時候,身邊的朋友玩伴都說她藏不住事,一顆坦蕩蕩的心,像風一吹就撩開了的野草。有什麼開心的不開心的都一茬茬地往外冒。

但她自覺,家裡落魄再回到上海,那些瞬息萬變、千瘡百孔的狀況,已經將這茬野草吞噬得乾乾淨淨。她不再是以前的付汀梨,也漸漸學會喜怒哀樂都不形於色。

況且孔黎鳶和她認識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天。怎麼能一下把那茬野草揪住?

“彆還。”

還沒等她思考出為什麼,孔黎鳶又出聲了,把她那些本就宣泄不得的疑惑堵了回去。

付汀梨應該問為什麼的。可孔黎鳶又馬上說了,

“我不是那種會把送出去的東西要回去的人。彆人看我們一副手套傳來傳去,還以為裡麵有什麼秘密。”

隻一句話,就讓付汀梨想起曾被放在手套裡的那張車庫門禁卡。

那裡麵的確有秘密,她也忘了,手套不是目的,隻是載體。

當初孔黎鳶給她手套,目的也隻是那張車庫門禁卡,讓她去找她,確認她不會是那顆隨時會爆炸的隱形炸彈。

那現在呢?孔黎鳶確認了嗎?應該確認了吧,畢竟已經從她這裡知道,照片已經被她刪完了。

付汀梨沒再繼續糾纏,隻慢吞吞地“哦”了一聲,說,“知道了。”

她沒再想這件事,直到車開到出租屋弄堂外的街道,再次停在原來的地方。

雪還沒有停,洋洋灑灑地飄著。像是為了暫緩重要時日的消逝,拚命地為這個元旦留下些記憶。

她開車門,下了車,被紛揚的雪花撲了一臉,刺得她脖子往外套裡縮了一下。下一秒,聽見後邊一聲關車門的響聲。

便下意識說,“不是已經認過門了嗎?孔老師又跟著下車做什麼?”

話落,後麵便傳來“噠”地一聲。她回頭,腳步已經繞到車前,隻看見孔黎鳶的指尖,恰好竄起一點炙燙的火星,在紛飛雪花裡顯得有點突兀。

還有孔黎鳶隱在白色煙霧裡的側臉,骨相深邃,輪廓偏柔和。微微掀開眼皮望人的時候總是朦朧而含情。

這個女人向來這樣。

“我下來抽根煙。”孔黎鳶靠在車邊,紅唇裡吐出一口白霧,張牙舞爪地將她罩住。

指尖夾著煙,笑在煙霧裡暈開,顯得有些慵懶,然後說,“今天就不送你進去了。”

付汀梨的腳步停在煙霧被吹散之前,轉了個方向,“哦”了一聲,

“那我先進去了。外頭下著雪呢,孔老師抽完就回去吧。”

身後“嗯”了一聲,然後是混雜著沙沙踩雪聲中,孔黎鳶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的聲音。

她好像說了什麼。但付汀梨沒聽清。因為她匆匆回頭看一眼。

發現孔黎鳶穿那件厚厚的羽絨服,上半身隱在飄雪中,像是在給誰打電話。可孔黎鳶的手機不是沒電了嗎?

剛走幾步,付汀梨也接到了喬麗潘的電話。

電話裡,喬麗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好像已經許久沒有聽過。又好像,她從兜裡翻出那張百元大鈔,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好像一把黑傘、三碗湯圓和一份年糕,就讓她的崩潰大哭,和她沒有撥通喬麗潘電話的這件事……

都變成過去時,也好像都恍如隔世。

而現在電話裡,喬麗潘用疲憊而煩悶的聲音和她說,“之前投資的一個合夥人因為承擔不起債務,跳樓了,就今天的事。”

付汀梨人是懵的,攥緊手機的手指還有些發抖,“我……我認識嗎?”

喬麗潘沒有回答,好像是在那頭罵了一句。然後又反應過來自己在給她打電話,歎了口氣,把話題帶過去,

“留下一個哭天喊地的女兒,和一堆事,我不管又說不過去。”

付汀梨有些說不出話。憑借一個哭天喊地的女兒,她就覺得自己是認得這個人的。

活生生一個人,就了斷在一個電話裡。

“好了,不說這個了。”喬麗潘的聲音聽起來利落了幾分,

“你也彆擔心我,想想你媽多頑強一個人,還記得你小時候嗎,我和你爸鬨離婚,我把他撓得滿臉血還讓他一分錢都沒帶走咱的。

後來暑假他把你帶去他那,讓你喊他爸還被他家裡那個狗崽子欺負,你拿一口尖牙我拿一個苕帚把他打得一身血淋淋的。”

“我怎麼著也走不到這個地步的,放心吧。”

付汀梨被喬麗潘的語氣逗笑,她也沒辦法不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