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啊,睡吧,睡吧。
夢醒時就會重歸朝思暮想之地。
每日賢惠的獵人之妻抱著繈褓中的嬰兒唱著歌謠時,我正揉著眼睛醒來,俯身在窗欞旁聽。
我的兒啊,睡吧,睡吧。
夢醒時就會回到伊人身邊,永不分離。
◇
曲水旁吊腳樓上嬌豔女子格格嬌笑,纖纖小手拋出手中錦帕,落在樓下船上獨立的玄衣人肩上。玄衣人倚著船篷站著,取下頭上鬥笠麵紗,仰頭彎眉一笑,樓上人才看清楚。
“竟然是女子!”
驚鴻一瞥是掩不住的耀目之美,肌膚如雪,翦水清瞳如日光般明朗,黑衣束身,窈窕身姿儘收眼底。那如水般的清涼,如冰般的冷豔,如火般的風華,讓一旁船上之人皆是脫口大呼。樓上那群鶯鶯燕燕瞬間失色。
那人笑得更加狂妄燦爛,指著前方道:“船家,你再不劃船我可不付錢了。”
毫無凡塵之氣,恰如燈火闌珊處挑起的燈花,火熱灼人的真切,卻又捉摸不定的飄渺,似乎下一秒即將足湧祥雲飛升而去。玄衣女子不緊不慢戴上鬥笠,輕輕摘下肩上錦帕,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船至小樓邊,玄衣女子下了船,銀絲錦緞荷包放在手中掂量一下,丟給了船夫。踏上青石板小路,玄衣女子似乎意興闌珊,朝人潮湧動的正街上走去。
一個掛滿蓮花燈的攤上,賣燈女溫婉笑著,一旁一個女子輕袍緩帶,白骨簪束起青絲高髻,正遞來一個青瓷杯子。賣燈女眼睛不大,卻柔柔泛著光亮,人如珍珠般溫潤,輕輕接過杯子抿了一口,微微一笑。
一個杏黃外衫的少女牽著舉傘的白衣女子在人群中遊走穿梭,杏黃色的小丫頭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桃腮粉麵,實在可人。白衣女子身形細瘦,柔若無骨,白色輕紗掩麵,偶爾被風吹起,露出慘白的唇來。
“溪晝!你看!賣燈的!”杏黃衣衫小丫頭驚叫一聲,拉著白衣女子往人群裡擠,白衣女子卻死死抓著一把紫竹傘骨的傘,不肯走快一步。好不容易擠出了人流,杏黃衫小丫頭大舒了一口氣,衝到賣燈攤前,抱著一盞白蓮燈不放。“買麼買麼~溪晝你給我買吧!”
白衣女子在輕紗後皺起眉頭,嗔道:“你小聲些,唯恐天下不亂。”似乎是刻意要避開白蓮燈的光亮,白衣女子用傘麵遮住臉,從懷裡掏出些碎銀來。
賣燈女子溫溫一笑,捧上筆墨,道:“可要題字?”
白衣女子一愣,搖了搖頭。一旁杏黃色衣衫的小丫頭也是咬著筆頭皺眉。
“唯一還認得的人就是師傅,可是師傅肯定不會死,地府裡可沒有我什麼人~”少女嘟著嘴,冥思苦想。
“不如我來幫你題。”
不知何時,玄衣女子踱步而至,在一旁靜靜看著她們許久。微笑出聲、
執筆揮袖,是流暢狂放的草書。
告吾至愛之靈,昔日同賭書潑茶之人一切不好,不得汝常伴在旁夜夜孤枕難眠,謹記需時時掛念。
勿忘勿忘。
落款是映湍,兩字深深滲進紙中,深得要滲出墨來。
◇
生離死彆是虛妄,人生須儘歡。無需懷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我的誓言,我將用血淚刻之入骨,償你兩世悲喜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