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下身深吸一口,奇怪,竟什麼也聞不到。
本來極其平靜的鬼群中,時不時有幾個鬼魂低聲哭泣,隻見一青衣女子跌坐在地上,掩麵垂淚,嘴裡念著,“夢生啊夢生,我終於想起你了……可今生我終究還是負了你。”
我心中感慨萬千。
“姑娘可否陪在下下局棋?”一低沉的男聲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頭一看,不知何時花叢中間冒出一張石桌上麵放了個棋盤,說話的男子一身白衣勝雪,束冠披發,隻是容貌平凡,並無驚喜之處。
我問,“你看得見我?”我施了法術隱了身,普通孤魂野鬼是見不到的。
他笑而不語,攤手示意我坐下。
他給我的感覺仿佛是舊友般熟稔,自然,我含笑坐了下來。
掃了一眼棋盤,我說,“有盤無子。”
他笑言,“姑娘懷中揣的可不就是棋子?”
好眼力,竟能看透我懷中裹好的錦盒!我也不再推搪,把懷裡收的錦盒拿了出來,打開時桃花枝掉了出來,他伸手去拾,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瞬間又熄滅了。
我說,“路過桃花林,見花開動人便折下一枝襯點喜氣。”
他笑笑,盯著棋子,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溫柔的神色,“姑娘若是不喜歡可否贈與在下?”
“這……”我麵有難色,“恐怕不能贈與公子。”
聞言,他眉梢帶笑,“他會喜歡的。”
愕然之間,一粒黑子落下,我才發現他的手指嶙峋蒼白。
一局下來,我輸了五子,此人下棋不像他的人那麼溫和,簡直就是殺棋的高手,招招淩厲,邊攻邊守,變化多端。
防到最後我已經汗流浹背了。
他謙虛地拱手,“承讓。”
“我沒讓,”我道,“是你太厲害了。”
言罷,他幫我把棋子分類放入棋盒,我把盒子一捋又納入懷裡。
他隨我走過奈何橋,兩人看著橋頭一身灰藍布衣的孟婆在把一碗碗土黃色的濃湯交予要投胎的鬼的手中,一時默默不語。
良久,我問他,“你說,彼岸花是什麼味道?”
他一愣,淡淡地回答我說,“不知,據說隻有死去的靈魂才聞得到。”
“怕這一生我是沒機會聞到了。”
他笑著說,“等我聞到了,再告訴你。”
我走到橋頭立著的有人形大小的石頭前,問他,“三生石?”
“嗯。第一次來冥界?”
摸摸眼角,我戲笑,“我老了,幾乎不怎麼出門。”
“看來這冥王的麵子頗大。”平淡的眉眼滿是笑意,讓人感覺如沐春風,“能請到如此風華絕代的老人家。”
我嬌嗔地瞪了他一眼,轉而又問,“傳說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樣。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輪回,緣起緣滅,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
就在我的指尖快碰到石頭上的時候,他拉過我的手,淡淡地說,“都是戲言罷了。走,婚禮快開始了。”
我和他在冥殿門前分了手,把桃花枝塞到他手上時他眼裡淨是感謝,我問他是鬼是妖還是仙,他狡黠一笑說隻是個的喜色的男子。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黃泉路上,我略微有些惆悵,難道有個我看得順眼,說得上話的,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