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時本來也是點煙的手於是一抖,火苗子好懸燎到胡子。
穆焉笑嘻嘻的拍著父親:“知道了知道了,爸爸你其實很難過。”
姓穆的全家上上下下全是一個德行,死心眼,一條道上走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傻子,穆焉知道,即使過去了二十年,即使多了兩個兒子,即使辛璐錢多貌美,她父親的愛情,其實全都給了一個人。
所謂的感情潔癖,即使他自己多麼的不想承認。
所以,穆焉突然說出要嫁給韓行止時,她父親是那麼的震驚甚至是微微的震怒,怎麼能曾經那麼愛一個人,然後突然就要嫁給彆人。
所以,即使知道穆焉要做肝移植又怎麼樣呢,用膝蓋都能想到,不外乎是不痛不癢的幾句話,然後不還是要眼睜睜的看著她推進手術台。
這個做父親的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在女兒成長過程中沒有儘到父親的責任,反而要看著她向父母付出。
“好了好了,爸爸你一把歲數,乾嘛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賣萌嗎?”穆焉微微踮腳拍著老爸爸,“我知道了,我會去救你前妻的,他們隻是切掉一部分肝臟,我是正常人,肝臟還會再生的,放心了。我上著班呢,你這麼跑過來,人家怎麼想,耽誤我工作,好了,回去吧,乖~”
穆時又囑咐了幾句,無外乎就是好好吃飯什麼的,離開之前,穆時歎氣:“見過她了嗎?”
穆焉的笑容簡直晃眼:“沒有啊,我不打算見她,爸爸,比起她,辛阿姨更像我媽媽。”雖然她更愛她兒子,在心裡補充這句話。
穆焉即將做肝移植這件事情,穆時夫婦沒有告訴家裡的兩個兒子,雖然穆童天天吵著要姑姑,穆曦問怎麼周末了姐姐還不回家。
而穆辰,是從韓行止那裡得知這個消息。
“原來住院這麼爽~”穆焉躺在床上,拿著遙控器調台,牆上掛著的五十寸液晶電視簡直能讓女演員的假睫毛都能戳出來。
“有錢人住院才爽!”過來探望的崔至陽沒好氣的說,“我回科裡了,真是,年輕輕的就住乾診我真是看不下去!”
“小心眼!”穆焉撇嘴,然後跟坐在沙發上的人說:“我要吃蘋果。”
韓行止聽了這話拿起蘋果,卻悶悶的說:“我希望穆焉再也不要住院。”
穆焉翻身拄著下巴,打算說點什麼調戲一下眼前的男人,病房的門開了。
是穆晨。
穆焉頓時有些驚慌失措,他們兩個自從那夜穆焉大爆發之後,再沒見麵。
穆晨麵色如常,進去扒拉一下韓行止。
“我說上班看不到你,原來天天在這泡著,滾回去上班。”
韓行止並不介意穆晨的出言不遜,把蘋果切成幾半之後,他才站起來。
“穆焉好好休息,晚上我再過來。”
“好了,彆當著我的麵打情罵俏!”穆晨佯怒。
韓行止離開後,病房的氣氛立刻冷了下來。
“吃點蘋果。”穆晨把水果盤端到穆焉眼前。
穆焉看了看穆晨,轉過身去。
“彆耍脾氣了,吃點水果,你看你乾巴巴的。”穆晨笑嘻嘻的哄著妹妹。
穆焉索性用被子蒙住頭。
穆晨起身硬是用力把被子扯下來,俯身看著她。
穆焉不得不直視穆晨:“你乾什麼!”
“你乾什麼,要跟我斷交了?”
穆焉垂下眼睛:“我不知道再和你有什麼好說的,我的好哥哥。”
穆晨坐下來,自己拿起一塊蘋果吃起來。
“韓行止真是一個好家夥,就是太多禮了,每天跟他說話,就好像麵前攤開一本禮儀規範書。”
穆焉木然地看著電視,沒說話。
“所以你是真的跟我斷交了?”穆晨放下蘋果,微微傾身。
穆焉不去看他,但是終於說話了:“你知道嗎,穆晨,我對你的感情,就像是一口很深的井,我自己一點一點的挖出來的,然後就困坐在下麵,彆人是拉不出來的,隻能自己慢慢地爬出來。”
“況且,人的感情是有定量的,我幾乎全部都給你了,那麼還能剩下什麼呢。”
背後的人半晌不說話,終於,長長地歎了口氣。
接著,一隻手緩慢的拂過額頭,輕輕柔柔的,好像父親。
“小燕子,你還小。”
“我隻是你漫長的人生中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你隻是其實一直在回頭,沒有往前看,不要看我了,往前看,總會有一個人,在哪一個岔路口等著你,拉著你的手度過人生。我隻是一個帶著孩子的鰥夫,而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錦繡前程。”
“小燕子,不要總想著我了,我們做兄妹的時候多好啊!你不懷念沒挑明的那段日子麼?”
門輕輕的關上,穆焉瞪著眼睛,空洞的看著窗戶,她想,這是她最後一次為穆晨掉眼淚。
穆焉的母親是先推進手術室的,穆焉進去時,她已經被麻醉。
隔著幾米遠,穆焉看著帶著氧氣麵罩的女人,這是她時隔二十四年,第一次見到母親,還隔著個罩子。
被麻醉時,意識還沒完全離去,穆焉模模糊糊的隻有一個想法,老太婆,你給我血肉,我還你,夠意思了吧。
靠,真是的,活了二十多年,成哪吒了。
手術進行得很成功.
這些穆焉卻並不關心.
“啊啊啊啊啊!我都要長蘑菇了!”穆焉在床上扭來扭去.
“小心刀口.”韓行止忙上前製止他。
穆焉被他按住肩膀,不能動,隻好撇著嘴:“可是我身上好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