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睜開眼的世界是死一般的……(1 / 2)

[貓鼠]未曾分離 Maryanna 4536 字 11個月前

睜開眼的世界是死一般的黑暗,對此展昭不以為意,當日中了毒便早料到會留下後遺症。更何況……那人都不在了,如今看見又或是看不見,能有多少差彆?

他是堂堂的禦前四品帶刀護衛,他是聞名江湖的南俠,然而現在他隻說,其實他展昭什麼都不是。那個人說的對,他隻是一個笨的要死的爛好人,總有一天害了自己不說還要連累旁人。不想一語成讖,全叫那目中無人的白五爺料中了,他展昭,弄瞎了自己不說,還害死了他。

他有些想發笑,他想問那不可一世的人。白玉堂,你當日講這番話時,可料到,我累及的竟會是你?

公孫先生在一旁勸說,“凡事自有天理命數,強求不得,也怪不得旁人。”

他說,“非是天命,是我累了他。”

包拯見公孫策從房內出來,低聲問道,“如何了?”

公孫策皺眉,搖了搖頭,低低歎了句,“毒早就除乾淨了,他這是,心病。”

半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府內人人皆知,卻如今人人都閉口不提。所有人都記得,那日清晨,白護衛半拖半背的將昏迷不醒的展護衛帶回來,才跨進大門便脫力的倒了下去,嘔出一大口黑血。不過眨眼間,等不到公孫先生來看,便咽了氣,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睜著,卻再映不出一絲光影。

後來展護衛醒了,後來展護衛瞎了,開封府裡越發的沉悶起來。

屋子外頭,王、馬、張、趙四人小聲的說著話,卻仍是叫他聽的一清二楚。他們說,白護衛也真是勇武非常,中了劇毒還拖著展護衛,都能將漢中八怪殺了三個回到開封府。展昭推門而出,四人抬眼見是他,便都呐呐著不再言語,各自找藉口散了去。

他自言自語道,蓋世武藝又如何,身後功名一場空。

公孫策帶了話來,說包大人批了四個月的公休,展護衛你便出去走走,換換心情也好。

他隻問,府內人手呢?

那睿智的長者半響無語,最後才道,“徐爺和蔣爺留在府裡沒回去,這四個月就靠他們二位多擔待了。”

點點頭,他說,“好。”

“此次也請展護衛幫個忙,前些日子大人破了樁人口販子的案,被拐來的大多都回去了,隻有一個孩子三、四歲年紀就遭了拐,如今也有二十了。當年還被販子割了半條舌頭,成了啞子,如今隻能憑他身上的銀鎖和背上胎記找些線索,我給他寫了封函子。煩請展護衛你帶著他上路,到了各州縣衙門,幫忙尋尋他父母。”

他暗笑帶著嘲諷對自己心道,一個瞎子帶個啞子,當真有趣。仍是點點頭,說,“好。”

公孫策的臉色變得有些無奈,他繼續交代,“那孩子被人販子叫慣了啞兒,也不記得自己名字,你便也這樣喚就是了。”

果不其然,展昭照舊是點點頭,回道,“好。”

不論是他還是包拯,一向視展昭有若子侄,如今見他這般模樣心內雖是憐惜,更多的卻是怒其不爭,不禁斥道,“南俠展昭,如今何在?”

淡然一笑,隻是平靜一句回應,“雖生猶死。”

公孫策心內大慟,越發不忍,軟了語調,“他絕不想見你這般樣子。”

“他不想,先生說他不想……”幾個月來慣常的平靜語調起了些變化,展昭顯得有些激動,“他若不想便親自來打我罵我,隻要他能,我便聽。”

對著那無神的眼眸,公孫策再無話可說,心傷難醫。

他同那啞子青年一路行去,他做他的眼,他為他的口舌,啞兒想說什麼了,就在他手心裡寫字。被奴役多年的痕跡,指尖總帶著粗糙的觸感,卻沒來由的總在一瞬間讓展昭感到是熟悉的溫度。他笑自己參不透,那人,去了快三個月了。

他帶著啞兒尋身世也近兩個多月了,走過五、六個縣府,仍是不見收獲。兩人倒是從一開始的陌生漸漸熟悉起來,最明顯的便是起初除了正事外不多對他言語的啞兒,如今會在他掌心多寫些路上所見和心內想法了。

他坐在西子湖畔,雖目不能視,仍能從鼻息間氣味和麵上吹過的暖風裡感到江南春日喜人的暖柔。啞兒突然拉過他的左手,『有些事早就覺得,隻是今日在這滿是生機的地方更覺得想問,滿目生氣,為何隻有展大人您,死氣沉沉。』

他說是問題,但指尖堅定的觸感讓展昭覺得啞兒隻是在下斷言罷了,他扯開一個猶如周身環繞的春風似的淡笑,“心死了,人活著,也還是死了。”

『我聽過很多你的傳聞,跟你現在的樣子,完全不同。』

“有人說過我是個爛好人,也就是我不合時宜的善良害死了說這句話的人。”

『善良不是過錯,如果你不是故意的,何必自責介意。更何況,那人救了你,定是希望南俠日後有更多為百姓的作為。』

展昭笑的有些嘲諷,他想自己這句話說的太晚,卻今日極想說,“他是這世上,我最重要的人。”

『若是這樣,展大人就更應該為了這個人好好的活下去。』

“道理誰都明白,但不是人人都放得下,我隻是,不想他離開我。”

『若你心裡還有他,便不算離開,你們一直在一起。』

展昭突然有些語噎,如果可以,他現在倒想看看說出這番話的是怎樣一個人,“沒想到,你一個從小被人販子帶大的孩子,竟有這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