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宮燈幃的雨落了多少個春……(2 / 2)

[劍/龍]同寢而眠 Maryanna 4046 字 11個月前

“小蝴蝶,你太多嘴。”紅黑紗扇展開又折起,敲擊在金發的腦袋上。

俊美男子撒嬌似的蹭進暗紅發絲的女公子懷中,“阿月仔,瞞的過一時也瞞不過一世嘛。”

十多日前,豁然之境地氣之變,明明是顯示主人回歸。然今日,龍宿踏足這舊地,竟驚覺地氣流失之象,不要說劍子回來與否,分明是仙地將要失了靈氣。

表象之下尋不見仙影,他唇角勾起冷然弧度,汝啊汝,笨仙人。

舉步山後,見密林之景,抬手,分開青藤垂蔓,腳踩八卦位,行苦境道門陣勢。倏忽片刻,麵前景致大變,龍宿輕撣去肩上落葉,豁然密境,許久,未入了。

能尋得此處者,除道門高層,他派之人,僅佛劍與自己。龍宿看麵前那細雕著陰陽圖紋的厚重石門,閉目感應,果是封印了閉關之陣印。化去華扇,雙掌運化,右手運儒門大陣,左手運佛門小陣。一擊,分彆拍於陰陽雙分圖紋之上,石門轟然而動,向兩邊打開,落下點點塵灰。

這味道?從來閒適的儒門龍首驚了心,不會,不會,劍子,汝不會!

珠衫華影,頹然跌坐於室內石凳,金眸大睜,平日華容,竟生猙獰可怖之相。與他正對,石床之上白衣道者,盤腿閉目而坐,仿若入定。

龍宿聞著鼻端異香,看對麵那不染纖塵的白影,胸中悶痛難當。道者昔日笑容閃在眼前,溫柔語調,近在耳邊。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道門密丹,他曾經在年青時聞過,彼時,劍子的師傅,道尊方過世。這個窮酸的老牛鼻子,卻偏偏在有些地方愛美的很,死後不願自身屍體腐化,便在天命之前服下密丹,死後屍骨不腐,猶如活狀。唯一跡象,濃烈異香,有若曼陀羅。

如今,對麵那熟悉的人,身上,也是這等香味,馥鬱難解。

龍宿感到手掌裡有冰冷粘膩之感,茫茫然低首,手心裡一片深暗濃紅,滴滴答答的往青石地板上掉落。他的血,在流,卻是冷的。尖銳的長指甲穿透了手掌,嵌在肉裡不肯拔出,嗜血者的體質也無法讓傷口複元。

是啊,被咬了一口,以汝的性子,無法排除血毒,即便是死,也不肯苟活於人世的。不肯如我一般,變成這樣一具沒有心跳沒有體溫的活屍,留在這世上。

他展開流著血的左手,按在劍子仙跡的肩膀上,來不及恢複的傷口,血色染上雪色,豔的刺目。龍宿伸出乾淨的右手,撫在道者白色發絲旁的臉頰上,“劍子,汝與吾一樣,沒有溫度了呢。”

他笑著,從無聲到低低的笑出聲,坐上石床,把道人擁著,放倒在腿上枕著。龍宿的手一下下的撫過劍子白色的發絲,柔細的微涼的,“呐,劍子,汝的頭發,倒跟以前一樣的,怎麼體溫,會差了那麼多呢?”

低笑聲漸漸的轉大,聲音不斷的拔高著,狂囂的放浪的大笑,有違儒門禮儀的放縱。臂彎的力度漸漸加大,他擁緊懷裡冰冷的身軀,越擁越緊,直碰的骨骼相挫的疼痛,仿佛要把對方融進骨血一般。

“汝睡了麼?吾陪汝,陪汝啊……哈哈哈……吾陪汝啊……哈哈哈……”石室內他的笑聲帶了癲狂,回蕩,盤旋,直上雲端。

疏樓龍宿運起全身功力,紫黑光暈自全身化開,蕩開,一波一波的衝擊著震蕩著,直震的整個石室不住抖動。

他仰天清嘯,紫黑龍氣破空而臨,直擊閉關石室依靠的絕穀石壁。滾石轟然而落,室內落下滾滾煙塵,“吾們睡吧。”

灰煙碎石之間,金眸內散儘血紅光芒,麵上蜿蜒水痕,一幕永恒。

不死之身,但覺負累,龍宿每數年,數十年,數百年,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在這幽暗密閉之間到底過了多久。每次醒來,懷中的那人,始終不曾睜開眼。於是他總是渾渾噩噩的說著些什麼,同他笑語,然後又慢慢的在這片黑暗裡沉睡下去。

“劍子,汝為何不醒來,吾,等了汝好久,好久。”

黑暗裡,惟有一雙金眸,好似鬼火,明明滅滅,間或血紅光芒閃過。

“劍子,下次,汝要陪吾一同醒來,再一同睡去。”

他什麼都不做,也不動,他隻知道,擁緊懷中的白色。冰冷的,僵硬的白色。

豁然村上豁然山,老傳小,小變老,再傳小,一代代口耳相傳。山中,有怨魂厲鬼。經年作亂,數年,數十年,數百年,無規律可循。每鬼怪興亂,山穀中聞淒厲長嘯,似哭似笑,分辨不清,又或低語,絮絮而念,擾地方安寧。

逾千年,鬼聲又起,有銀舍利佛者往山穀內,小兒躲於草叢偷聽,但聞僧者誦念經咒。佛者寶相莊嚴,麵容慈悲,眼含殺氣。

佛者誦經三日夜,離去前,言,“好友,我知道,當年那顆血丹你帶在身邊。如今我天命之刻亦將近,唯掛懷者,你之執念而已。好友,若累了,便服下丹藥,真正長眠,便當是,好好陪他。”

佛者踏金字梵印,口誦梵咒而去。

漫天狂囂笑聲突起,穀內震動,落石滾滾,煙塵陣陣,七日七夜,方歇。

此後,山中太平,再不聞鬼怪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