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行服裝發布會這一天，莊曉夢的情緒很不好，聰明的威廉看得出來。於是，散會後，他邀她去吃晚餐。這是威廉精心安排的一頓晚餐，有歐洲葡萄園裡釀造的陳年紅酒，還有薩克斯風浪漫的現場伴奏。

“Honey，你心情不太好。對，我要叫你的中文名。曉夢，你可以說給我聽嗎？你知道，憂愁在心裡不開心，會生病。中國人說的一句話，叫病什麼生。”威廉一邊說著，一邊努力地尋找詞語，“對不起，我的中文不太好，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莊曉夢感激地笑了，說：“病由心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中文表達很豐富。”

“謝謝老師誇獎。”威廉和莊曉夢在工作時間之外的聊天，喜歡說中文，他喜歡中國文化，喜歡和莊曉夢探討各種各樣的中國現象和文化習俗。莊曉夢是個地道的中國女孩，不像香港的女孩子那樣西化。這讓他日益著迷於和莊曉夢的相處，他接著說：“我知道你們中國人身上有一種品德，很保守。不喜歡直接說出你們心裡的想法。那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莊曉夢有點驚奇威廉突然說起這個話題，便引導他說下去：“是嗎？你怎麼會有這樣的看法？”

威廉點頭，說道：“是的。今天，我見到嚴先生的兒子，我很高興。我也想和他做朋友。但是他好像不太喜歡我。他還說你是他的女朋友。我覺得你和他，和我之間有點誤會。嚴先生對你也有點誤會。那讓我們大家都不太愉快。我覺得我們每個人，應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彆人。不要這麼保守。我覺得這不太好。你有什麼難處，可以對我說，我們是好朋友。我能幫你向兩個嚴先生說明。我們都是男人，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和他們，比你容易說話。”

莊曉夢打心底佩服這位觀察仔細的英國朋友，他真的很會體貼彆人的心情。她點點頭，糾正他說：“應該說溝通。你和他們更容易溝通。Because 你們都是man.”

威廉欣喜莊曉夢完全能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讚同地說：“是，我們要溝通多一點。你可以告訴我你和他們的故事嗎？”威廉聳聳肩，真誠地看著莊曉夢。

莊曉夢苦笑了一下，學著他的動作，無奈地說：“威廉，謝謝你的關心。我很想告訴你我們的故事，可是我對今天發生的事情，也和你一樣，一頭霧水。”

“一頭霧水？你是說你和我一樣，頭上沒有灑香水？”威廉好奇地問。

莊曉夢笑得岔氣，說：“霧水，不是無水。英國的天氣很多霧，mosty。這是一個成語，意思是不明白，分不清是霧是水。”

威廉聽後也笑了起來，說：“那我們來喝點酒。喝酒會讓人忘掉不開心。我希望你開心。曉夢。”說著，給莊曉夢的高腳杯裡倒了一點紅酒。

莊曉夢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自從那次Y市獨自宿醉以來。這時，她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小口。還好，比她想象中的好喝。這個酒入口甘甜，餘味微辛。

威廉也喝了一口，看著她的樣子，笑了一笑，說：“你知道嗎？我曾經喝過很多這樣的酒。當我在英國的家裡，有很多這樣的瓶子。”

莊曉夢說：“是嗎？你喜歡收藏紅酒？”

威廉搖搖頭，說：“我不收藏紅酒。我隻收藏喝過的酒瓶，各式各樣的，各個牌子和年代釀造的酒，我喝完了，就把瓶子留下來。看見它們，我就能夠想起來我喝過的酒。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喝了酒。我就能夠記得。”

莊曉夢明白了，威廉收藏紅酒瓶子，是收藏回憶和往事的一種方式。她好奇地問：“你喝過失戀的酒嗎？”

威廉的臉上凝重起來，他若有所思地說：“我認為我喝過。你說失戀是指失去愛人對不對？”他說著看莊曉夢一眼，說，“我結過婚。我們曾經很相愛，我很愛她，她也愛我。我們有一個小孩，是個女孩。可是後來，她離開我了。她要和我離婚，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帶走了我們的小孩。她說他比我更有趣，更會關心她。”威廉傷感地說，“所以，我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每天喝，夜裡也喝。”

莊曉夢認真地聽著，一邊慢慢地喝著紅酒。

“後來，我生病了。在醫院裡，病得很重。醫生說我喝了太多的酒。以後不可以喝那麼多的酒，不可以喝醉。否則我的命就有危險。”威廉輕輕地搖了一下酒杯，說，“所以，我戒酒了。來到中國。”

莊曉夢理解地點頭，說：“威廉，你多久沒有回英國了，你想念英國嗎？”

威廉笑笑，說：“曉夢，你問了一個讓我為難的問題。我喜歡中國。喜歡香港。”威廉喝了一口，說：“我會做夢，你知道嗎？夢見我在英國的大學，我在英國的公司，那是一個很小很小的office，工作室。我在那裡設計衣服。我隻有一個助手。公司隻有我們兩個人。有時候很忙，上廁所都要看好時間。他回來了，我再去。我們得有一個人在辦公室。”

莊曉夢也覺得好笑，說：“Very funny. ”

“你問我想不想念英國，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我想念讓我著迷的事情，但是我不想見到一些人。比如我以前的妻子。她讓我想起不開心的事情。”威廉說著喝莊曉夢碰了一下杯子，獨自飲完剩下的杯中酒。

莊曉夢說：“Sorry，威廉。你來中國有十幾年了，你應該交個女朋友。你知道，男人的另一半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