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如藥 “寶禎,快些趁熱把……(2 / 2)

祭妃 子時半夏 3907 字 11個月前

“嗬嗬,傻丫頭,這有什麼好笑話的,再過幾年,等你長大了,母親一定親自替你挑選安慶最出色的男子做你的夫君……再過幾年……”她輕拍著我的背,聲音之中不知為何多了一絲我無法分辨的憂傷。

“母親,你哭了?”我的臉上溫熱地一片濕濡,我想抬起頭,可母親卻不肯讓我看她的臉。

母親總是這麼的溫柔,不管有什麼事情都不與人爭辯,就算是哭泣,也不會讓彆人看到,為了怕人傷心。

可就是這樣溫柔的母親,卻總是被人傷害。朝中的大臣說,她不是人,是妖,是老天專門派下來媚禍君心的妲己,他們聯名上書讓父王將她囚在冷宮,父王不肯,他們便長跪不起。

母親為了平眾怒,將自己自貶冷宮。父王憐惜她體弱,當夜就將她接了回來。而那些老臣對她的怒氣則越來越盛。

她的忍讓沒能讓那些人滿足,她的避退被當成了心虛的默認。有幾位老臣為了向父王施壓,在議事殿前跪拜不起,他們的額頭磕破了,流了一地的血。像是在雪白的須彌台上,開出了大朵大朵絢爛至極的芍藥花,。

他們以為我年紀小不懂,談論這些事時從不避諱我。其實我都清楚,他們管我的母親叫妖孽,他們說女子過美則近妖,他們說王若不肯除掉此妖,天下必然大亂!這些惡毒的言語,我怎麼會不懂?就算我不懂,我也可以從他們狡詐陰險蒼老的臉上,看出陰謀的影子。

人的心有多狠毒,我從來都明白。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毀滅一切,在殘垣斷壁的廢墟之上還要蓋上美麗的紅毯,這些我全明白。

“寶禎,母親舍不得你……你是女孩子……若有一天母親不在了,你就算隻有自己一人,也一定要好好的,你答應我,好不好?”小碗落地的聲音,是如此的清脆,我甚至可以感覺到,那些碎刃割在皮肉之中,是如何的鋒利快意。

“母親不在了?母親要去哪裡?不要留下寶禎一個人……不管去哪兒,寶禎都跟著你,母親讓我喝藥,我就喝藥,母親讓我念佛我就念佛,我再不和瑜兒一起去爬樹,也不背著黃嬤嬤偷吃甜果,我會乖乖的,母親,彆丟下我!”我奮力從她懷中掙出,抬起頭,螢螢地燭光之中看清了她眼中的絕望與不舍。

或許是因為母子連心,或許是因為彆的什麼,在她微顫的聲音裡,我聽出了巨大的不詳。心裡最柔軟的角落,就像是被人狠狠的剜去了一塊肉,母親,你要去哪裡?不要放開我……

黃檀木雕五蝠成祥的殿門被人一腳踹開,破碎的木屑四處飛濺,一個男人,從茫茫的夜色之中走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母親還來不及掩住我的眼睛。我看見那個男人走近我的床榻之前,他的腳步聲沉穩有力,一下一下踏在我們羸弱地心頭。他是如此的高大,就算是母親用她的身體擋住了我,我仍是看得見他,他全身上下都是赤色的,像個血人一樣,紅得讓人不敢正視。可是他的眼睛,卻是一片黑暗的沼澤,沒有殺機,沒有生氣,沒有半分光芒。

在他身後,影影綽綽地跟著一些當朝的臣子。他們臉上滿是肅殺之情,像是圍在獵坑之上的獵人,俯視著陷在陷阱之中的困獸。他們的手上明明是空的,但我卻好像看到了把把屠刀,光潔地刀刃在幽幽地夜色中閃著淡藍色的光澤。

空氣中充滿了甜腥地味道,那濃烈的味道似一層又薄又韌的細繭,包裹住無助的我們。它封住了我的口鼻,讓我無法呼吸,我死死地拉住了母親的手,她的手指冷得像是浸在三九寒井之中的玉器,失了生機。

“骨碌。”一聲,他抬手,將一個濕濡的圓球仍到鳳棲梧桐的床榻前,我看不到那到底是什麼,但母親的身體卻因為他這個看似不經意地動作而劇烈的抖動起來,她慢慢地挪下了床榻,赤著腳,向前走了兩步,蹲下身,將那個圓球擁出懷中。她的動作,又輕又柔,像是怕驚醒什麼似的

那個男人高高在上地看著她,像貓看著鼠,像狼看著羔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一絲凜冽的笑容,

“阿蘿,昏君已死,你要何時去追隨他而去?”

他的手上握著一柄劍,劍身上鏤空地刻著繁複的花紋,劍尖落在地上,把金磚地麵磕碰出白色的傷痕。他的聲音不高,清亮裡有些許沙啞,乍聽上去像有些疲憊,但仔細尋味卻隻有無情。

阿蘿是母親未嫁時的閨名,我曾聽父親這樣叫過她。阿蘿阿蘿,妾身如碧蘿,君自為鬆柏,碧蘿繞鬆柏,兩情永不移。

為何他會叫出母親的名諱?為何他會說什麼昏君已死?為何那些簇擁在父王身後的老臣,如今都聚集在他的身影之中?我突然覺得不寒而栗,全身都僵硬起來,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幼貓,每一根汗毛都是堅立著,隻等著不幸的發生。

渝哥哥仍是安靜地睡著,他睡得可真好,這麼大的動靜,都吵不醒他。

我看到母親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她轉過身,對我招了招手。“來,寶禎,見過你重燁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