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覺得整個身體都被靈魂深處的某些東西控製著。它們一反往常,酣暢地叫囂著蠢蠢欲動;而透過它們潮水般湧來堵住視野的身形,隱隱可以見到毀滅在它們身後露出猙獰而饕餮的微笑。
“他複活了。在自己身上。”
聽到最後一句,雅柏菲卡露出了笑容。
不祥的預感,刹那間衝擊到最高潮。
米諾斯感到一種刻骨的恐懼。從那久違的笑容中,他竟讀出了如同他方才的預感一模一樣的,失去而無法挽回的哀傷,與靜默的絕望——或許,還有那麼一點的對於荒謬而殘酷的真實的好笑與無力。
“我為了你而硬生生改變了自己,但是那竟然造成了我們二百二十四年的錯過與互相折磨。所幸漫長的冥界時光磨去了我的太多卻尚未來得及將我淹沒,所幸犯下不可饒恕的原罪的我再次感覺到了雅典娜的召喚。聖戰再一次將要開始,而我應該降生,再一次成為雙魚座的黃金聖鬥士,再一次地……成為你的敵人。”
米諾斯完全地明白了。他知道自己比過去遇到雅柏菲卡之後的兩百多年中任何時候都看得清醒與透徹。某種毀滅與撕裂的欲望鼓動著他的胸膛,他想要發出哀鳴或者嘶吼,但更強烈也更微妙的瀕臨黯淡的理智竟然在最後一刻抓住了他。
他抓過雅柏菲卡的衣領,狠狠地吻上他的唇,像受傷的野獸一般蹂躪地撕咬啃齧。而他也感覺到了激烈的回應。他從未如此真實地感受到過雅柏菲卡的存在,也從未有如此真實的擁有的感覺。他感到雅柏菲卡所傳遞過來的某些情緒與他產生強烈的共鳴。為了這個事實,他甚至絕望地想付出一切,隻為了虛幻地挽回。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我的‘出生地’安排在瑞典?我似乎罹患了一種與它的首都同名的病症,所以好奇地想要看看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度。”
將那吻暫停的時候,雅柏菲卡喘著氣笑著問他,眼神裡帶著某種狡黠。
那一晚他們比任何時候都要熱烈地纏綿。米諾斯被玫瑰重新長出來的毒刺傷得鮮血淋漓,連心臟都被狠狠地貫穿,然而他甘之如飴,巨大的痛苦與令人窒息的幸福擊中並狠狠攫住了他,將他拉入深不見底的漩渦。他不願停下也不敢停下,他美麗的愛人隻複活十二個小時,十二個小時他就會失去他美麗的愛人。
我不會放過你——
他仿佛聽到雅柏菲卡這麼說,近乎惡毒的詛咒,卻是最最幸福的哀傷。
有無形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纏繞在他的身上,將他勒到連呼吸都困難。
冥界沒有晝夜交替,隻有鐘麵上的時針一絲不苟地走過一圈。
“I release you, Albafica.”
他虔誠地吻上被汗濕透的藍色的長發,靜默而肅穆地閉上了眼睛。
心中被貫穿的空洞忽然無比擴大,虛無的感覺湧起吞噬了他的一切。
熾烈而耀眼的金色光芒在黑暗的最深處騰起,巨大的聲響與震動衝擊整個冥界。
十二個小宇宙在刹那間消弭於無形。
當一切都暫時平息,米諾斯衝向歎息之牆。他不心驚於那個從來沒有人敢想象的大洞,卻被恢複原樣的、無主的雙魚座聖衣黯淡的金芒刺痛了眼睛。
“你贏了,雅柏菲卡。”
他微笑著,不回頭地跳進超次元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