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沒有任何交集的人,為何她卻如此放不下,不過是一句“青雲直上,月華如霜”竟讓她魂牽夢縈到如今。
元宵佳節,九肅舉辦了熱鬨的燈會,這算是自春節後,九肅這個小小州縣最熱鬨的節日。大大小小的街巷都掛滿了燈,賞燈,猜燈謎,熱鬨非凡。連紅衣樓在這天也是歇業,讓那些歌姬舞姬們去玩耍。
“不知姬子今晚可會去賞燈?”薛傅是這裡的常客,在紅衣樓裡隨便出入,把那歇業的牌子一甩,照樣大模大樣走進來。一路走到姬子的房門。
“不去。”姬子也沒有給他開門,淡淡地回答。一副趕客的架勢。
“不去可惜了啊。這麼熱鬨的節日。說不定在燈會上還能遇見如意郎君呢。”當然啦,薛傅所謂的那個如意郎君是指他自己。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
如意郎君,是啊,這麼盛大的節日,說不定他也是會去的。
“姬子,姬子。你若是要去,可否告知我一聲。”
“我告訴你做什麼?”
“我好穿得風流倜儻一點嘛。”完全是貴公子哥戲虐的語氣。
“薛公子,你啊,不論穿什麼都夠風流了,要是再穿得好看一點,隻怕就成下流了。”姬子並不是嘴毒的人,然而碰到薛傅,就總會讓她有一股罵人的衝動。
“姬子啊姬子,你越是如此,我越是喜歡。今晚我可在燈會上等你了。”一陣腳步過後,便沒有任何聲響。
姬子放下桃木梳,心裡千轉百回。說不定他也會去燈會,那,就去看看吧。張姥也不會阻止。自上次張姥謊稱朝廷派人來,那些官員收斂了許多,甚至一次都沒有踏足紅衣樓,她也沒有機會看到他了。從那次在竹林裡遇到他,已經過了一個夏天和秋天。此刻,心裡想的唯是他。
晚上,像樓內其他姑娘,姬子遮上麵紗。穿得樸素一點。便赴燈會去了,並沒有注意到張姥在她身後凝神地看著她。
鞭炮,煙花,彩燈,熙熙攘攘的人群。姬子隨著人群走動,她無心看燈,無心猜謎。心中隻想著能否遇見那個人。
薛傅站在角樓上,看著人群中的姬子,從她踏出紅衣樓,特意派遣在紅衣樓外的屬下就來複命了。他依舊挺拔如白楊,搖著折扇。
嘴角彎起斜斜的弧度,伸出右臂,在空中打了一個響指。
手臂尚未放下,一團一團的煙火突然衝入夜空,像美麗的綻放在夜幕中的巨大的花朵,妖嬈,華麗。
姬子轉身抬頭看去。
“真美。”
這個聲音是?
戚青雲就站在她的前方,也仰望這夜空。
“青雲。”不過是下意識的輕呼,然而前麵的人卻頓了一下,轉過身來。
角樓上的身影變得僵直,默默看著街道上的兩人結伴離去。
戚青雲和姬子找了處茶館坐下聊天。
“距離上次相見已經有半年了吧。半年了啊。”青雲啜了一口龍井。今夜的相遇真是意外,這半年來,每次躺在床上難以入眠,她的身影就闖入了他的腦海。現在,那位林中仙子竟然在盛大的煙火之下出現。
“青雲公子這半年來可好?”
“好,哈哈,還好還好。不知姑娘你呢?過得如何?”
雖然隔著麵紗,但仍能看出月霜在笑著。“我曾經告訴過公子我的名字啊。為什麼還叫姑娘呢?”
青雲放下茶杯,過了一會。才道。“月霜,月霜。”
“是。”月霜滿意的笑笑。
青雲之上,月華如霜。
或許,他們本就注定應該要相遇。
兩人在熱鬨的元宵佳節,燦爛煙火下,長談。然而,月霜總是避免談到自己的身世和住所,在冉冉茶香中,兩人暢談天文地理,人生哲學。
縱使吵鬨聲逐漸減少,煙火逐漸寥落稀少。
薛傅回到家中,庭院中樹陰下立著一個人影。
“玩煙火取悅青樓女子,小傅,來到這裡不足一年,倒真是把那些闊少爺的奢靡頑劣學得不錯。”
薛傅正一肚子火,好好地原本要與姬子共度元宵,結果被一個半路殺出來的男子毀了他的計策,如今回來。又被另一個人管教。
“最好不要忘了辦正事。”
餘音尚在,人已無蹤。
看著那道人影飛越高牆,消失在夜空中。薛傅喃喃自語。“武功又上一層樓了,我荒廢了許多。看來,得好好努力了。”
一月之餘,月霜和青雲相見不下十次。從在元宵節上相見,兩人心中濃濃的愛慕之情再難掩埋,而是一夕之間崩裂出來。張姥數次阻攔,然而月霜卻表現得很決絕。那天,在茶樓裡,青雲迷糊睡著之際,喃喃道:“人世間的東西都被濁汙了,唯有月霜姑娘,才讓我覺得生命之中終是有點期盼的。”
他說這句話的無助和茫然,深深打動這個冷笑風塵,武功不菲的女子。她,不會再讓他淪落於孤苦的境況之中。
“月霜!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嗎!”張姥厲聲嗬斥,仿佛忘了自己在月華宮中的宮女身份是無法用這種態度對待使女的。她攔阻在門上,堅決不讓月霜出去。
樓下的歌姬舞姬也原本是月華宮的宮女,聽到張姥竟然公然將月霜的真名大聲叱喝,不覺一驚。還好不是在白天,並無其他人在樓內。江湖上都知道月華宮十三使女中是有一名使女叫月霜,但她從未在江湖上露過麵。蜀山的人更是在查訪之下,了解到月霜使女掌管著月華宮的線點,月華宮在近穹峰上,處於崇山峻嶺中。對外界的訊息並不是很容易得到。於是便需要另一個線點。如果找到月霜,基本上也能猜出紅衣樓就是線點。
“張姥,我沒有忘記,我說過,自己會有所分寸。”月霜的臉色也相當不好,她站在張姥麵前,身形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