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月一陣風的刮到菜市場。菜場的布局她早了然於胸,在心裡規劃好路徑之後,迅速的挑選打包掃碼付款。隻用了十來分鐘,就拎著幾個塑料袋,走出了菜市場的大門。
不想在回去的路上,迎頭撞上了來買菜的羅潤妹。她的氣色不太好,這能理解,憑誰家裡有個重病患,氣色都好不了。但連著精神勁兒都沒了,那她目前的日子可能確實不太舒坦。
看到仍舊一身活力的廖小月,羅潤妹臉色不停變換,倒是廖小月心裡惦記著麥亦芃,連招呼都懶得打,又一陣風的刮跑了。
來回一趟菜市場,恰恰好半個鐘。廖小月在樓底下平複了下呼吸,才按開電梯上樓。對麵的大門依然敞開著,廖小月往裡探了個頭,笑眯眯的再次表達了感謝,才揮手跟醫生告彆,刷臉進入了麥家。
病人是沒什麼隱私可言的。廖小月放下菜,悄悄的推開主臥門,看麥亦芃的情況。麥亦芃還是在看那遝紙,但可能是用手拿著感覺累,他把看護床配套的小桌板豎成了斜45度,再把紙張像曲譜一樣攤成了一排,歪在床上慢慢看。
雖然姿勢看起來很散漫,但明顯很專注。廖小月的動靜並沒有驚擾到他,於是廖小月又悄悄的把門合上,輕手輕腳的回到了廚房做中飯。
麥亦芃說想吃清心素小炒,廖小月卻不能隻做一道菜。病人康複期需要營養,嫩豌豆百合木耳都是好東西,營養上卻差著些。因此她順手買了幾隻蝦,回來剝殼去蝦線,用在她看來貴得要死的可生食雞蛋,快速炒了個蝦仁滑蛋。
等清心素小炒和蝦仁滑蛋這兩個快手菜出鍋時,另一個灶台上用砂鍋煲的蝦仁番茄豆腐湯也做好了。鍋蓋一掀,番茄特有的酸香味頓時飄滿了整個廚房,光聞著就想舀一勺醬汁澆在米飯上,乾它個三五碗。
擺菜上桌,盛好了兩碗米飯,廖小月才去主臥敲門:“芃芃,吃飯啦。”
麥亦芃年紀比廖小月小一歲,根據住家保姆的行業慣例,直接叫了麥亦芃的小名。畢竟,在普通人家裡,管雇主家的孩子叫少爺小姐什麼的,實在有點彆扭。
麥亦芃倒算得上是個少爺,奈何出事之後,秦蓁蓁立刻從無神論者秒變迷信中老年,生怕少爺倆字折了麥亦芃的福壽,堅決向無產階級靠攏。隻差沒給麥亦芃起個狗剩的小名了。
於是,廖小月適應了幾天後,叫芃芃二字已無障礙。
聽到喊聲的麥亦芃扶著欄杆,緩慢的下床。腳剛落地,廖小月已經站到了他身邊,攙住了他的胳膊。
失血過多對人體的打擊巨大,即使麥亦芃行動儘量緩慢,站起時仍然一陣天旋地轉。強忍著惡心,深吸一口氣,才借著廖小月的攙扶慢慢往外走。
直走到餐廳坐好,眼前飛舞的金星都沒停下來。麥亦芃算知道為什麼出院時,醫護輪番叮囑,再艱難也得儘量多走動,以免下肢靜脈形成的血栓,往肺和大腦裡落。
要不是被腦梗和肺栓塞恐嚇了一波夠夠的,麥亦芃是真不想下床吃飯。他連廁所都不想上!真的太難受了。
見麥亦芃閉著眼直喘氣,廖小月便不出聲,安安靜靜的坐在邊上等著他緩過來。病人的情緒不可控,尤其容易暴躁,身邊的人受到負麵情緒波及不提,老是發火對病人自己的身體恢複也十分不利。因此看護人員,要注意摸清病人的脾性,必要時候保持安靜,最大限度的避免刺激病人情緒。
當保姆,尤其是照顧病人的保姆,那是絕對的技術工種。
有些保姆沒眼色的,隻按自己腦子裡想的行事。比方說有些當月嫂的,培訓說孩子倆小時喂一次奶。好,那就兩小時。產婦累得要上吊了,她時間一到死活把產婦搖醒。你說她不好好乾活吧,好好乾了,但雇主也要被她氣死了。
所以在家政市場,手腳勤快乾活麻利的保姆還真不難找。但想要個有眼色,乾活不靠莽,而是願意動腦子、願意用心琢磨的,那叫一個難於上青天,真是有錢都不一定好使。
不然蔡業崧也不至於讓他那群老病友羨慕嫉妒恨了。
廖小月安靜如雞的坐了好一會兒,看著麥亦芃的呼吸趨於平緩,才把筷子輕輕的推了推,示意他吃飯。
盛出來的飯菜在空調房裡擺了十來分鐘,已經沒了最初的騰騰熱氣。對夏天又熱又長的穗城人來說,倒是剛剛好。有些人家還專門在餐廳裝個帶風扇的燈,專門吹菜來著。
起身造成的暈眩過去,麥亦芃終於拿起了筷子。結果,之前明明想吃的嫩豌豆,等看見了又沒胃口了。要不怎麼說病人難伺候呢?難就難在他們的不穩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