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仍然記起自己拿著訣冥在月瀾峰上舞劍的情景。
物是人非,他終於明白了這樣的感覺。
非玄走了,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他突然覺得自己老了。
即使隻有三年的時光。
這世上,仍有太多的東西出人意料,難以控製。
他恨的並不是蜀山,而是不堪一擊的自己。
突然,遠處傳來腳步聲,洛冥剛想轉過身,就感到迎麵而來一陣殺氣。
即使武功高強如非塵,也不得不警惕起來。
來人的武功並不見得比他高,但劍氣精準,凶狠,以攻代守,極具威脅力。
洛冥單純的閃躲已無法全身而退,他隻得一提內力,霎時冷光四現,將來人的劍氣全部化開,手中玉笛則直指對方咽喉。
“師叔,彆來無恙。”那人笑盈盈地說道,過了許多年仍讓人惱火。
洛冥卻隻得苦笑。
早該知道,這種凶狠的打法無非是想逼自己出手而已,而他一出手,是蜀山弟子的事實就暴露無遺。
蜀山給他的烙印,是他此生想逃卻無論如何也逃不了。
洛冥隻得無奈放下了頂著因缺咽喉的玉笛。
“因缺,多年不見,劍法進步之快,讓我刮目相看。”
“因缺不敢當,倒是師叔,既然來了,為何又不來見我們,隻一個人在凡知殿瞎晃。”
“我……”洛冥剛想回答,外麵邊有人舉起燈點亮了凡知殿。
洛冥轉過頭,望見因嗔陰晴不定的臉,心知這下可要鬨的人儘皆知了。
“長老,師叔他老人家的意思豈是我們能猜測的。師叔既然來了,何不先為師父上柱香呢?”
因嗔緩步走向香案,點燃了一炷香,含笑遞給了非塵。
洛冥隻得接過了,望著非玄的位牌卻是有另一番想法。
他從小就很欣賞因嗔這個師侄,儘管他不與自己親近,武功也不儘如人意。
但因嗔擁有一雙敏銳的眼睛,他能看清許多旁人無法看清的東西。
這才真正令人害怕,看清現實並不意味著美好。
相反,是更多的殘酷,更多的痛苦。
“因嗔,因缺,你們也知我今日來並不是來祭拜師兄的。” 洛冥歎道。
“我還以為師叔心是心非的毛病還沒有改變,沒想到師叔倒是長進不少,竟也願意對我們說實話了。”因嗔語帶諷刺地說道。
“我隻願得見因情一麵,看過他後我便馬上離去”
因缺挑挑眉,沒有說話。
因嗔倒是笑了,
“師叔這話是怎麼說的,整個蜀山,又有誰武功比得上師叔,師叔想見誰,去哪裡,誰又擋得住,管得了。”
洛冥無法反駁,隻得說道,
“因嗔,你知道……我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無情。”
因嗔的笑容僵在臉上,因缺則將頭轉向彆處。
洛冥知道,今日若因缺因嗔有意阻攔,必是一場惡戰。
他兩人武功並不高,但他們兩人練得是蜀山的氣宗的彌天神功,專克九霄淩天這種純陽劍宗之功,打贏他們不難,但卻要花上一整晚,必是得不償失。
洛冥還在想著如何脫身,因缺已經開口。
“師叔,我們並不想為難你,隻想讓你知道,蜀山並不是你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是用先祖用血與生命所鑄成的劍,他有自己的尊嚴,自己的道法。”
因缺突然停了下來,
因嗔隨即接了上去,
“即使你不願意,你仍然不能否認,你擔負的蜀山的一份責任,從來不可能拋棄。”
“除非師叔死了,否則蜀山必將成為師叔一輩子的枷鎖。”
洛冥靜靜地看著他們二人,
他知道,他們之間不同,
他無法將蜀山認為是自己的最終歸宿,儘管他有如此的牽掛。
洛冥捏緊了手中的玉笛,
他早已沒有退路。
“出招吧。”
那些關於愛,關於恨的過往,都用手中的劍結束吧。
如果這是唯一的方式……
因缺一提氣,電光火石間,劍已經直直地刺向非塵。
洛冥一轉身,輕點腳尖,挑開劍氣。
因嗔乘機急攻洛冥後背,洛冥輕巧地躍起,一翻身已在因缺背後。
他將內力聚於玉笛之上,猛然直衝向因缺,因缺不得不舉劍抵抗,連連退了好幾步。
因嗔同時又從身後攻出,洛冥抽出左手,儘數化去劍中戾氣,兩指夾住劍鋒。
三人正膠著,內力滾滾而出時。
凡知殿突然襲來一陣清風,伴隨著一陣清新而熟悉的花香。
來人一掌內力將三人分開,因缺和因嗔連退數步,雙腳發軟。
那人又快速地用腳勾起掉落在地上的劍,直頂住了非塵的後背。
三人拚力相搏,卻沒想到讓第四人掌控了局麵,實屬意外。
因缺和因嗔起身看到那人時都愣了一下,隨即退出了凡知殿。
四周一下子寂靜了起來。
洛冥可以想象到身後的他臉上的表情。
驚喜的,憤怒的,委屈的。
時光不複。
那個孩子已經不願再麵對著他露出自己的傷口與脆弱。
他也無法輕鬆地將他攬入胸懷。
他突然想到因為情字而死去的因離。
老天,隻有你知道,
我對他的感情,比因離要痛苦,要無奈的多。
洛冥搖搖頭,視線不自覺地變得模糊。
絕望的一分一秒過去,直到,
直到非塵感到身後一陣溫熱的呼吸。
眼淚,痛苦,酸澀,喜悅……
隻有輕輕的一句,
小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