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有些驚訝,會有一名女子出現在這種地方,眼裡布滿了猜測,打量著她。眼睛有些朦朧,隻見一襲紅衣屹立在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旁邊,逆著光,發絲如瀑傾瀉而下。
漸漸地,適應了光亮,再看向她的時候微微一愣。心中有一份莫名的熟悉的感覺,他頓時顯得有些不安。
她削瘦的臉龐,淡定的眼眸,眉目間透著一分淡淡的孤傲。嘴唇輕抿,安然挑眉的模樣,眼間流轉的那分柔和的光彩,竟然給了他莫名的震撼!
陡然,他手上的鎖鏈被自己的動作扯動,一陣清脆的聲響響過後,他的手上傷口又被勒痛,那份疼痛令他又清醒了幾分。
“你,到底是什麼人?”離鳶忽然走到他麵前,抬起頭來,目光清澈的問道。
他望著她,抿著嘴,沒有做聲。心中那份熟悉感又漸漸淡了下去。隻是多了幾分疑惑。
她……究竟是誰……
“大丈夫要懂得屈伸,如若你願意歸屬我們北城國,是不會受虧待的。”離鳶的笑意陡然變得有些冰冷,然後走遠一步,斜睨著他說道:“但是如果一直這麼倔強下去,難保我們失去愛才之心,你便命歸西天。”
聽著她冰冷的威脅,他的目光也漸漸冷淡下去。一雙湛藍色的眼眸望著她,離鳶隻覺得十分漂亮,便說道:“好漂亮的眼睛,好特彆的顏色。”
“崧國有一部分人是這種異色眼眸,不過大多數都是西域販賣過來的女人,不知怎麼……”城卿玦話說到一半,也陷入了思索中。
“西域人?”
離鳶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西域人的後代在南崎國向來遭人唾棄,其母多數是娼妓,怎麼眼前這位倒是當上了副將。
不過,不管如何,眼前這個人若是不歸屬北城國,那必然會是一代禍害。
“這樣來說,你也算不得忠義仁孝了。你體內既然流淌的是西域的血,那麼崧國便是與你有著國仇家恨,你這般死心塌地的為崧國,豈不是不忠不孝?”離鳶皺著眉頭說道。
“敗者為寇,你們不必多說什麼,要殺便殺。如若殺不了我,來日必然滅你北城!”在離鳶的迫視中,他終於抬著頭,一字一句的咬牙說道,聲音有些沙啞,一聽便知幾日來油米未進。
城卿玦的眼神頓時暗了下去,他劍眉一皺,整張臉都因氣憤而有些難看:“你這不是好歹的東西,那本殿下今天就了解了你,看你到地下成了鬼,舌頭是不是還這麼利害!”
一邊說,他就抽出隨身的佩刀,一怒之下竟然真的要朝著那囚犯劈去,離鳶一個抽氣,立刻抽出身側的侍衛的腰刀,在危機時刻為那俘虜擋下一刀。
“你瘋了?”她望著城卿玦說道,平日裡隻聽九皇兄總是要她斂性子,不料這還有一個性子更衝的。
“這是朝廷重犯,你殺了他自己也難逃斥責。”她皺著眉頭瞪著城卿玦說道。
“反正他也不歸屬我們,留下來隻是禍害,倒不如殺了來得痛快!”說完,他又想要舉起刀來,離鳶想要搶掉他的刀,卻不料被他躲過,那刀刃一時沒停住劃破了離鳶的衣袖,有血跡漸漸滲出來。
哐啷——
刀瞬間落下,城卿玦愣了一下,一臉後悔的說道:“離鳶……你……”
話沒說完,他急急的歎了口氣,然後從衣上撕下一塊長布條,小心翼翼的替離鳶包紮好,然後望著離鳶擔心的問道:“疼嗎?”
離鳶搖搖頭:“不疼,隻是,十二哥,這個人真的不能殺。”
“好,聽你的,都聽你的。”城卿玦點點頭說道,然後轉頭對身後的侍衛說:“蠢貨,還不快去宣太醫!”
那傷口不算深,卻還是流了不少血。離鳶的臉色有些虛弱的蒼白。但是在隨城卿玦出去的時候,卻像是彆有深意的瞥了一眼那鎖在牆上的人。
然後,她眼中一抹淡淡的複雜神情消隱在了她深邃的眼底。
這個人,確實殺不得。離鳶抿了抿嘴,又想起了她答應過九皇兄的話——
好,那離鳶就用太子之位,換取自由之身。
城卿玦扶著她回去的時候,她還感覺到那雙手微微的僵硬,八成還在為不能了解了那敗寇而不甘。隻聽得他歎息道:“怎麼你和太子一個樣。隻懂得維護那些敵國敗寇……”
離鳶倏然笑了:“十二哥,這不一樣。”
在他疑惑的眼眸中,她卻隻是微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不一樣,自然不一樣啊。
太子是為了取悅皇上,皇上頗愛仁義之士,他自然是要成為仁義的標榜,博得天下的好映像,好穩住他那搖搖欲墜的太子之位,留住他虛華的權利富貴。
而她,卻是將計就計。
她隻是希望,她不要失約。她答應過的事情,也一定會做到。
那東宮之位,很快便要空閒出來了。離鳶微微一笑,嘴角卻有些苦澀。那位子空出來以後,興許坐上去的不會是九皇兄。
而是她身旁這位戰功赫赫的少年。
那麼,如若到了那個時候,她又該怎麼辦。
一輪明月漸漸被烏雲遮住。是夜,無月之夜。已經是初秋了,風中帶著絲絲的寒意,直扣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