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
金鼎內紫煙滕然,一股檀木香氣彌漫在整個房間。太子還維持著行禮的姿勢,已經有半柱香的時間了。
陛下卻好似沒有要他起來的意思。
他的額頭已經微微滲出了汗。一旁,舒貴妃替陛下搖著扇子,眼中有幾分幸災樂禍的神色。
“昨個晚上,你在宴席上吃得可好?”陛下倏然開口,語氣竟似在話叨家常。
太子不由得抬起頭望著陛下,眼中閃過疑惑的光芒。
陛下卻還在悠然的批閱著奏章。語氣平淡的繼續問他,眼睛卻是若有若無的瞥向太子,好似在觀察著他的反應:“昨夜,帝國的那囚房出逃之事,你可知道?”
太子點點頭。心中卻暗叫不好,難道他不知覺得與這件事情扯上關係?
“燁兒啊。”陛下陡然放下奏折,望向他的腰間,卻如心中所想的,並沒有瞥見那抹金黃的符牌。他表情沒有任何異樣,隻是語氣又低了幾分:“身為太子,入宮為何不佩戴金符呢?”
太子身形一僵,不由得低下頭去,誠懇的請罪道:“父皇開恩,是兒臣魯莽。”
“魯莽嗎?”陛下的眼神陡然一暗,有些淩厲的掃視向他:“朕看你是精明得很啊。”
“兒臣不知父皇何意,兒臣的確是有苦衷。昨日兒臣為救十三皇妹跳入湖中,興許就是在那時候……丟了金符……”太子不明何意,隻得急口解釋道。
“又想拿你皇妹做擋箭牌,你還真是好大的派頭!”舒貴妃在一旁見他抵死不認的模樣,不禁冷笑道。
“兒臣,兒臣實在不知所為何事,還懇請父皇明說。”太子眉頭一折,冷然的撇向舒妃:“但若是朝堂之事,婦人之家恐怕不便多言。”
舒貴妃打扇的手陡然頓住,有些尷尬的停在空中,她的眼中漸漸消隱一片怒意。
“你之前為何,要力保那崧國的敗寇。為何,東宮會在前夜鬨刺客,為何,安明親自出麵擒拿那刺客,事情也會不了了之。”陛下的眼眸愈加深沉了些,像是雪崖前際翔的蒼鷹之瞳,閃著絲絲寒冷的光:“安明同朕說,這宮內恐怕有私通之人。可是直到今日早晨也未曾懷疑過你。可是,燁兒,為何,北門的侍衛會說,可疑之人在子時曾拿著你的令牌暢通無阻的揚袖而去?!”
一句句聽來,隻見太子的臉色愈加蒼白,最後竟然如同一張白紙一般,血色全褪。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蹙眉喊道:“冤枉,父皇,兒臣為東宮太子,又有何心做出對北城不利之事。定然是有人謀害兒臣,定然是那倭寇陷害,想要置兒臣於不義之地,還請……”
“你竟是還在此狡辯。你日日與朕講說仁義道德,朕還以為你真記著黎民百姓安危,不料你真能做出如此這般不義之事。你是放著我皇家尊嚴不顧,想要投敵賣國嗎?!” 陛下蹙眉厲聲道,胡須因為氣憤而有些顫抖,在一旁的舒妃見了,立刻為陛下打著扇,說道:
“陛下莫氣,莫氣。太子隻怕也是一時糊塗……”
“哼。”卻聽陛下一陣冷哼:“先是力保延時。再是東宮鬨刺。爾後調遣禦林軍,而今又是從禦膳房下手,下毒害人,劫走囚犯。好縝的心思,好大的膽子!”
“父皇,請明察。”太子的目光有些顫抖,卻竭力要自己鎮定下來,他連磕幾個頭,說道:“父皇請細想,兒臣位於東宮,是儲君之貴,又怎麼會投敵賣國,若兒臣想要這天下,也該是為北城國而奪天下啊!”
“好大的口氣!”陛下冷冷的斜睨著他說道。
不過沿著他的話去想,卻也不錯。他為東宮之主,是儲君,是未來的皇帝。這等投敵賣國之事,他又怎麼回去做。
然而。
陛下倏然望了一眼舒妃。現今形式,乃是越家與慕家平分朝野。越家外看質樸忠誠,頗得悅讚,卻也難免是一派狼子野心。而慕家,更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隻怕早已窺伺著這金鑾之座。
他以為,讓越家的長孫女坐上太子妃的寶座,就能夠暫且平息那蠢蠢欲動的野心。看來否然。
慕丞相與九皇子愈走愈近,而十二皇子與越家卻也是有帶挈之恩。
他們將皇室中最為有才者緊緊攀住,隻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
當今的東宮太子之位,城卿燁是空有其名啊。他根本坐不穩那位子,他早在很久前就搖搖欲墜,隻是一摔下來必然是粉骨碎身。
不錯,他是有動機的。為了保命保權,投敵之事不算肮臟。而在這紛紜亂世之爭裡,也沒有孰對孰錯。隻有孰強孰弱。
而他在這權利的巔峰,非生即死。
“你暫且……先下去吧……”陛下似是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頭,對舒妃說道:“朕累了。”
“是,請容臣妾扶您前去歇息。”舒妃攙扶陛下起身,投給跪在地上的城卿燁一個複雜的眼神,那眼神中有憐憫,有竊喜,有深沉。而後,她便聽見陛下低沉而冷淡的聲音緩緩傳來,聲音不大不小,敲好能夠讓這室內的人聽得清楚:
“傳旨下去,太子禁閉東宮,除了母妃餘氏,任何人不準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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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
屋內有馥鬱的棧香的香氣,離鳶的眼眸像是冰雪初化一樣,好似鬆了口氣:“陛下懲戒太子殿下禁閉,無限期?”
“好象是的。”夏荷蹙眉點點頭說道:“好像是因為太子殿下私自放崧國的敗寇出宮,有通敵之嫌。陛下很生氣,就關了太子殿下禁閉,除了餘妃誰都不準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