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我看見燈影中父皇伸手遞了書卷樣的東西過去。那人並不伸手,反倒是笑了,笑聲低低的,像是砂紙摩挲的聲響。
“現在還要它,有什麼用?”自嘲的語氣,懨懨的,“要留要毀,陛下隨意吧。”
父皇卻不肯,仍是把書遞過去:“就算是毀,也該由你動手,這是你慕家的東西。”書卷樣的東西,還是祖傳的寶物,難道是武功秘笈?我不由兩眼放光,興致勃勃。(……好吧,無論什麼東西你都能和武功聯係起來。不過,恭喜你,這回你終於猜對了!)
那人終是接過。捧在手裡,翻了幾頁。
——“陛下找到雲婉詞了?”雲婉詞,我不由握了握手中的畫卷,好名字啊,難道就是畫中的美女嗎。嗚嗚,父皇找到她了,我又要多個小媽了。(五公主:其實我也沒那麼傷心啦,對美女我還是很有愛的嘛~~某枝:你個色女!!)
——“她死了。這秘笈在紫蘇手上。”死了?這麼漂亮明媚的女孩子。我有些惋惜。
——“死了~死了~一抔黃土而已。早晚要死的。~~哈哈。”那人從腰間抽出把折扇,搖得甚是逍遙。
父皇歎了一聲。“我答應過秋妍,登上皇位後,幫她除掉妙音閣。”頓了頓,語氣無奈,“我食言了。”
怎麼又多了個名字?她是誰,父皇為什麼要答應幫她做事?我有些迷糊。
——“雲婉詞老謀深算,陛下初登大位根基不穩,被她金蟬脫殼逃出生天。這也怨不得你。”那人語氣淡淡,渾然不在意的聲調,“這本冊子。”他掂了掂手中書冊,“害死了太多的人。現在,終於了解了~~”語氣中的落寞讓我的心跳慢了一拍。那本書真的害死了很多人嗎?
——“這麼多年了。慕公子也不用太過傷心。”父皇這是在安慰人嗎,我怎麼覺得他自己比被安慰的那人還要傷心落寞?
那人踱了幾步,走到窗邊。我怕被他看見,連忙把身子往枝椏間躲了躲。
“我嘛?早看開了。秋妍不希望我頹喪心傷,我就不頹喪不心傷。代她走遍千山萬水,看儘花開花落,這是她的願望,我要幫她實現。”
父皇沉默了一下,再次開口:“她的玉笛,能再給我看看嗎?”玉笛?很貴重嗎。父皇富有天下,竟然還要這樣小心翼翼的開口,近乎乞求的語氣。真的不像父皇啊。
那人倒是灑脫,答應的乾脆:“秋妍一直惦記著欠你的那個人情。現下她不在了,陛下有什麼吩咐就來找我。她不喜歡欠人東西。”
瑩潤光滑的笛身。玉質上好,可也沒有出彩到絕世難求。父皇卻拿著它長久的打量。
那男子站在窗邊看斑駁的樹影,明明暗暗的光線落在他的麵龐上,讓我看不清他的麵容。
周圍的一切都靜下來。我在樹上呆的太久,手腳有些麻木。生怕手上的畫卷掉下去,我又緊了緊手。忽而,靈光一閃,什麼東西閃過了我的腦海。玉笛!畫卷上的女子手上拿著的,可不就是一枚玉笛?
我很想把畫卷展開看看。研究一下此玉笛與彼玉笛是否為一玉笛。
急於想證實我的猜想。心上像是有貓爪子撓著似的,癢癢極了。總算父皇在我忍不住之前還回了玉笛。那人不想久留的模樣,說著便要走了。父皇也不留他。
他出了屋子,一個閃身,我還沒有回過味來,他便已經沒影兒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我眨眨眼睛,掐了自己一把,確定我沒有做夢。
父皇卻還沒有離開。亮了燈,就著紙,研墨寫了什麼。俄而,放下筆,長歎一聲。坐在桌邊發了一會兒呆。暈黃的燈光照著父皇蒼白的麵容,溫暖的顏色。
我快熬不住了!我打個哈欠,近乎虔誠的祈求上蒼讓父皇快快回殿休息。給我作案時間把畫卷還回去。
我不信神佛,可是今天老天爺卻異常眷顧我這個臨時抱佛腳的人。父皇終於熄了燈離開。
我確定他走遠了,才互動活動手腳跳下樹來。
偷偷摸摸放回了畫卷。我禁不住好奇心的折磨,點上燈湊到桌邊去看父皇剛剛寫的字。
遒勁有力的字體,漆黑的墨跡還沒有乾透。
——“有緣無份,十年生死;
——老來健忘,唯漏相思”
沒頭沒腦的十六個字。我有些失望,不管了不管了,回去睡覺才是正道。對於今天的事情,我決定忽略。這麼複雜又費腦筋的事情實在不是我喜歡和擅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