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與勘九郎閒聊讓她有回到故鄉的親切,說家鄉的話,聽家鄉的事,念家鄉的人。她望著院子裡的池塘,水中滿月倒影。
自嫁來木葉,她從未在睡夢中被家鄉糾纏。
夢境平淡,她隨著一人的腳步前行,靜靜望著他的背影,看著他稚氣的臉漸漸蛻變。冷漠,凶殘,無助,痛苦,仁愛。她放在眼裡,心中百味。他驀然回首,劍眉微蹙,與她寥寥可數的對話一遍一遍,清晰浮現,如咒印。
遊魚輕啄水麵,暈開的漣漪碎了月光。她眉眼落寞。第一次,如此想念故鄉。
院門隨風吱呀,她起身去鎖,無意望見不遠處的建築屋頂上坐著一個孤影。他白色長袍嫳屑,靠著梁棱,身後一輪滿月高掛,孤寂如流水渙渙。
她心下一驚,不自覺靠近他,想看清他的麵容。褐色短發被風拂亂,露出額上猩紅血字,一筆一畫,那是“愛”字。
她知道,他向來滿月不眠。守鶴在時,他須全力抑製它的躁動,守鶴亡後,他因著習慣夜無睡意。她隻見過他一次睡顏,便是他被鳴人所傷。那痛苦的表情像千斤大錘砸在心上。脆弱與煎熬,這些原本不是他的表情那一刻像絞殺植物纏上他。
為何。
為何,他們明知守護著無法回報的東西,卻依舊,義無反顧。
為何,他們任誰,也無法幸福一點。
“希格。”
她回過神,呆呆回頭,是寧次。
“你要去哪?”他跟上來。
她才發現自己已離家好一段距離。望向靠近的屋頂,孤影消失,隻留滿月。雙腿一軟,她跪在地上,淚流不止。
寧次趕忙扶起她,她的額抵著他的肩,瑟瑟發抖。
他站在樹上看他們。她眉眼的悲痛,他從未見過,即便是那晚屋頂,即便是那晚受傷。靠著樹乾,冷眼看寧次遲疑後輕撫她的脊梁,平素冷淡的音色,此刻輕柔如羽。
“沒事了。我回來了。”
那七個字,是自己給不了的安全感。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