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感情在心中積壓久了就會變成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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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比士皇宮在那樣一個月夜，來了一隻厲鬼。

一隻身材佝僂，披著大黑鬥篷的厲鬼。烏黑的帽簷下是銀白色的發，盤踞在來人幾近慘白的頸間。是一個女人，應該很老了。她沒有任何證明自己身份的物件，但是她手上有極其珍貴的東西。她身後是一群華裝的士兵，警惕地押著她。

她步履雜亂，顫顫巍巍地幾欲跌倒。但事實上她的確這麼做了。她跌倒在格洛利斯殿前，侍衛們驚詫地看著她。

更為驚詫的是——她手上是一個小罐子。裡麵有血紅色凝固狀的物體。——那是卜月念。

侍女驚喜地尖叫起來奪走那珍貴的藥材衝入了燈火通明的殿堂，高呼：“得救了！得救了！！殿下得救了！！！”侍衛們都紛紛落淚，擁抱，與她一起高呼。

隻有那隻鬼鼻尖觸地，被冷落在喧囂溫暖之外。被棄置於冰冷的夜色中。

像是再也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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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的神智一直非常清醒。從他陷入沉睡後他一直在很嚴肅地回想自己的瘋狂舉動。君代知道夏朵的身世，還有那些她自己都無從知道的秘密——塞拉美族的秘密。他知道自己擔心夏朵，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看見夏朵喝下蘇珊娜的那一刻竟然會衝上去喝下了她口中的毒藥。

原本破罐子破摔讓她吐出來或許會好一點。頂多與孟斯爾德引發一場戰爭，但是亞比士絕對會贏。然而他卻如此不理智地將自己置於絕境。

他，為了一顆棋子，斷送了自己。

事情開始變得難以收拾了。

瑪塔族在世人眼裡一直是一個十分邪惡的種族。關於這個種族的一切都是那麼詭異，深林，古木，占卜以及巫蠱。卜月念隻有瑪塔族有。因為這是將一隻蠱蟲，從瑪塔族的成年男子左手血管中進去，周遊身體一圈後從右手血管中鑽出，燒製而成。

瑪塔族與巫蠱相依為命幾個世紀，據說除了他們沒有人可以忍受被蠱蟲進入身體以及噬咬筋脈的劇痛。

歐文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瑪塔族不可能會救他。但是在一股令人作嘔的熱流滑入他的喉管之後，他的世界竟然亮了起來。他的視野被金碧輝煌所填充，十分嘈雜。

一群他都報不出名字的女人熱淚盈眶地驚叫著，他最信任的醫生索耶和軍機處幾位最高將領。他戰線上的人。可是，沒有她。

也好。他微笑著寒暄客套了幾句，忽地對索耶說：“我要單獨見佐伊。”

這位睿智的醫生立刻領會，以殿下需要修養的理由驅散了眾人。佐伊走進來，一襲黑衣，腳步淩亂而顯得有些踉蹌。她徐徐跪倒。

索耶還沒有退下。歐文慢慢地蹙起了好看的眉毛，那大提琴一樣悅耳的聲音看流入了他們耳中，“佐伊……你去殺了夏朵。”深深地將人的耳膜刺傷。

佐伊跌坐在地，這位身為歐文專屬殺手的女騎士眼中漸漸彙聚起了冰冷的篤定。她等了一會兒，說道，“殿下，我辦不到。”

——夏朵這個女人真的不能再留了。他眯起修長的眼眸，“辦不到？什麼意思。”

那幽藍的眼眸看起來是那樣地讓人心悸——如此冰冷的顏色——讓人冷得心悸。

“殿下，”索耶的喉結痛苦地動了動，“或許……或許在那之前你可以先看看她。”

歐文忽然怔住，難以自控地慌了，“卜月念……卜月念是哪來的？”

沒有人回答他。

他仿佛承受了世間最大的痛苦一般顫抖起來，“她……她在哪？”

還是沒有人回答他。

他拖起無力的身體，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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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開始，她都很渺小地生活著。她很習慣隱藏自己的情感。可是此時，她將自己最厭惡的脆弱麵毫無隱蔽地暴露在世人麵前。不僅僅是因為疼痛。還因為不安。不知道……他們到底從自己這裡奪走了什麼……

歐文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她火紅色的頭發褪儘了血色，成了無力的銀白，與她慘白的臉色相襯，好似一具屍體。可是她雙目緊閉，雙手抓住床單，無意識地戰栗著，夢囈著。

“歐文殿下！她……”

他示意那個侍女退下。他緩步走到窗前，端詳著她胸前和手上的繃帶。

“……肩膀上的箭傷貫穿了皮肉，恐怕會留下病根。有落下山崖的痕跡，右手的手指全部血肉模糊，右腳腳踝粉碎性骨折，而且，手腕上……”

他抓起她的手，她在夢中喑啞地嘶叫起來，掙紮著要抽回手。

他怔住了。那恐怖的傷口讓他全身都一個激靈，果然右手也有——一個血洞。左右兩邊各一個硬幣大小的血洞，右手上的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