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繁瑣的星辰在月光下泛著點點瑩潤的光澤,像是一朵朵點綴在屏風上的小碎花,光彩奪目。
徐徐涼風,葉枝搖曳著斑駁的樹影。
皇宮內苑西南方向的依水一隅,名為長樂宮的寢室裡燈火通明,奇怪的是碩大的宮殿裡沒有服侍在旁的宮女,隻有兩名華衣錦裘風韻猶存的貴氣婦人,其中位於居高者約莫四十年華,伴坐其身側者不出三十。
“母後,您真的確定了嗎?”
丁太皇太後停下飲茶的動作,“太後不滿意哀家的安排?”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這桐兒是母後的救命恩人自然就是臣妾的救命恩人,臣妾隻是擔心桐兒來自江湖不肯接受宮廷束縛,咱們這懿旨一下豈不成了強人所難?”李太後分析道。
“哎!”丁太皇太後放下茶杯輕歎了口氣,“太後所言極是,是哀家疏忽了,哀家本該在長樂宮頤養天年不過問後宮之事。可能是天意吧,偏偏讓哀家在祈福的路上染上重病幸得桐兒相救,這孩子著實讓哀家打心裡喜歡,哀家一生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充滿靈氣而又溫婉的女子,若是能讓她當上我們溪國之後必將惠及百姓,助皇兒澤裕及天下!”
“臣妾明白母後的意思。”李太後微微停頓後,繼續道,“要不就先讓臣妾向桐兒探探口風,看看她意思如何?”
“也罷也罷!這後宮女人眾多,也未見皇兒對哪位嬪妃放在心上過,唯獨桐兒隨我回宮後就三天兩頭地往我這跑。”丁太皇太後掩嘴笑道,“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哀家倒是成了最好的借口了。”
“是。”李太後點頭附和,目光卻深思遠慮。桐兒雖然氣質脫俗卻始終來自江湖,如今周邊小國蠢蠢欲動,其中以洳國為首崛起之快,日後要鞏固政權恐怕聯婚是在所難免的。
“對了,珂妃這幾日身體可好?”似乎是想起了前段時間珂妃差點小產的事情,丁太皇太後突然問道。畢竟那肚子裡麵的孩子可是她的第一個曾皇孫。
“偶有小吐,太醫說是害喜較厲害,並無大礙。”
“那就好,這段時間有勞太後多費心了。看珂妃想吃什麼就儘管讓禦膳房準備,可彆怠慢了才好。”
“臣妾明白。”
“好了,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談話間,丁太皇太後望向了鏤花窗外那輪忽明忽暗的明月。
“是!”李太後起身,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母後您也早點歇息,臣妾先行告退!”
行出長樂宮,李太後坐上鳳輦,安靜地看著一路的風景,眼中略有憂慮。
十六年了,她深居這皇宮已十六年有餘,這十六年來她親眼見證了先皇的離去和新皇的登基,如今皇帝治國有道深受百姓擁戴,她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長達十五年的思念和痛苦真的能卸得下嗎?可是她並不後悔,若不是當初的那個決定,或許現在的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粉裳。”
“奴婢在。”粉裳是十六年前隨李太後進宮的婢女,人前她是李太後的心腹,人後卻與李太後情同姐妹,她總是一身粉色衣裳,名字便是取決於此。從來沒有人知道粉裳來自哪裡師承何處,隻知其武功深藏不露。
“去梧桐居吧!”
“太後娘娘?”粉裳不解,“這回桐兒姑娘恐怕是睡下了。”
“哀家不是去找桐兒。”李太後垂下睫毛,將所有的憂愁隱藏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又該是梧桐花開的季節了。”
李太後話音一落,黑暗深處的白色身影如風消逝,倏地一下不見。
“梧桐花開,太後娘娘隻怕又要觸景傷情了。”粉裳輕歎了口氣。她明白太後娘娘心裡的苦,隻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希望娘娘能忘記過去一心輔佐皇帝,可又談何容易?
“哀家隻是去看看就好。”李太後閉上眼睛,輕顫的聲音竟帶著些許的哀求。
“奴婢明白!”粉裳心疼地點頭,轉身大聲嚷道,“太後有旨,轉駕梧桐居。”
梧桐居,皇宮的一處彆致小院,滿院梧桐鬥豔爭芳,紫如汪洋。這裡曾是丁太皇太後和李太後居住過的地方。在梧桐居的朱紅木門邊上用金字黑匾寫著一句話:栽下梧桐樹,自有鳳凰來。傳說凡但居住過梧桐居的妃嬪必將是下一任皇後,梧桐是鳳凰所棲之地。
如今皇上安排桐兒居住梧桐居用意已是相當明顯,等於告之天下之人:她就是朕禦點的未來皇後。
立足於樹枝上的雷笛嘎無奈地搖了搖頭。
難怪他每次來都找不到桐兒,看來這皇帝真的是費勁心思了。
雷笛嘎俯視眼前一株株紫色的梧桐,地上鋪滿了它們的葉子,宛如鋪上了一層紫色的地毯。然而,當一道白色的纖影踏上這張地毯時,透過月光的照耀,高貴如梧桐也顯得黯淡無色了。
江海桐立足於梧桐間,輕風吹送中,滿天梧桐如天女散花紛紛飄落,停駐在她漆黑如墨的發絲,留戀她脫俗潔暇的容顏,逗留在她潔白如雪的衣裳,最後款款落至地上。
她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問題,更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出現,美麗如水的眸子閃爍著朝露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