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管室裡,王校長派人抬進了一張滿是灰塵的破床。萬青連聲道謝後,連忙用掃帚掃淨灰塵,又找了兩塊小木板,蓋上那床板上的破洞。然後掃地、抹桌子,然後擦窗子。
珍珍唱著:“春天在哪裡啊?春天在哪裡啊?春天在那青翠在山林裡……”跳了進來,高興地問:“媽媽,這是給我住的嗎?”
萬青邊抹邊答:“不——是。”
“那是我們要搬家嗎?這比我們家的房間大一些啊。”
“不是,是給學生住的。”萬青不回頭地說。
“學生住的,您乾嘛來做衛生啊?”
“學生太忙了嘛!”
“才不是啊,您就是最愛學生。我們家的衛生,你總是要求我做。這會……哼!我沒人愛了,也沒爸爸愛我,高伯伯幾天也沒來,我隻有自己愛自己了!”珍珍說得淚花閃閃地跑了。
萬青望著她的背影,一陣心酸,急促地喊:“珍珍,回來!”
然後趕上去,抱著她,說:“珍珍,媽媽愛你,媽媽非常非常地愛你。高伯伯開現場會去了,過幾天就會來的,啊?”
珍珍笑了,笑得那麼甜,而萬青卻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珍珍仰著頭,問:“媽媽,您怎麼哭了?”
“媽媽沒哭,媽媽的所有,就是對你的愛,對學生的好。”
又一次被觸動了心痛的萬青,這時感到特彆的孤苦淒涼,真想大哭一場。這時她下決心,等高誌民回了,一定向他訴說衷情。她含著淚,笑著對珍珍說:“好孩子,玩去吧,一會回來吃飯,啊!”
學校籃球場上,萬青正在教學生們打攻守聯防。
廖鬱林一接球就是帶球走。萬青教他“三步跨籃”的動作。
練了一會,萬青說:“好,我們來打半場,在實踐中學習。”
萬青遠距離投球一個一個的準。
高采森搖著頭對何三寶說:“嘿,想不到一個女人,還有這種本事。”
何三寶把頭一揚,說:“嘿,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聽說是正宗的老大學生哩!還是校籃球隊的……”
一個球飛來,正打在高采森頭上,大家都笑了。
打了一會,一個個都汗流浹背的,都感到從未有過的身體上的舒暢和精神上的幸福感。
何三寶他們拿著球慢慢地散去。
萬青走到廖鬱林身邊問:“怎麼,還不搬來?”
廖鬱林低頭不語。
萬青說:“你可能想到,要是考不取,怎麼辦,是嗎?”
廖鬱林仍不語。
萬青又說:“俄國文學家高爾基說過,‘才能就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力量。’你不相信你自己麼?”
邊走,萬青充滿信心地望著廖鬱林,說:“平時的你誌向比天高,什麼我不做月亮,要做太陽。可是到了該行動的時候,你就退卻了。那,你的抱負怎麼實現?”
“我在我姑奶奶那兒住,也一定用心的。這,這兒太麻煩您了。”
“我已經被你麻煩了,搬來吧,沒什麼好講的。出人才是多方麵的因素的,懂嗎?”
廖鬱林急劇地思考著。
萬青不容置辯地說:“今晚吧,一定!要是再不來,你是知道的!”
廖鬱林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在暮色蒼茫中,萬青坐在山坡上,望著遠處綿綿的山峰,焦急地想:何莉,這個何莉,今天是怎麼啦?到現在還沒有來……
望著望著,到處一片漆黑。她真的覺得她的眼眶都抻大了,都要裂了。
一個嬌柔的身影,慢慢地移到她的身後,忍不住嗚咽著哭了起來。萬青這才從冥思中驚醒過來,她急速地轉過身,站了起來,急切地問:“怎麼啦?何莉,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嗯,走。”
萬青領著何莉來到家裡,驚奇地問:“什麼,指腹為婚?你不同意?”
何莉點點頭,說:“嗯,現在,姨媽在我家裡大吵大鬨,表哥攔著我,不讓我上學,我是偷跑出來的。老師,如果他們來鬨,請你跟我著主啊!”
萬青一個勁地深深地呼吸著,憂思著,我原始的落後的民族,愚昧無知的同胞啊,什麼時候了,還指腹為婚,還近親結婚?很久,她說:“來了再好辦,來了好做工作,就怕不來啊!”
何莉哭著說:“那可怎麼辦啊?”
萬青壓住心中的不快,說:“不要緊,任何事情都會有解決問題的途徑的。明天,我找人商量商量再說。”
何莉疑惑地問:“能行嗎?老師。”
萬青堅信地說:“隻要你堅持就行。”
第二天晚自習剛下,何莉的表哥帶著幾個人乘何莉毫無防備之時,在操場上連拖帶拽地把她拉走了。
萬青得知消息後,趕到山頭上張望,夜幕掩蓋了一切。
萬青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陰沉沉的天,低雲亂滾。
萬青和何先中各推著一輛自行車剛出校門,穀桂花趕出來說:“萬老師,彆去了,農村裡這種事可多了。那西山頭的一個女孩“哇哇哇,哇哇哇”的叫了無七八年,還不是因為她爸媽是姑表親。那山裡麵的村子裡,多的是,你都管得來嗎?你身體又不好……”
萬青笑著說:“彆的人我插不上手,可我的學生我哪能不管呢?”
史懷遠不知從哪個角落裡晃了出來,嘲笑著說:“好啊,你管,你管!你還管天管地,當中還要管空氣。這是彆人的家事啊,你也要管?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啊你 !”
萬青把頭一歪,詼笑著說:“噯,算你說對了一回。我這次還真想做個救世主。讓人們都知道近親是一定不能結的,包辦婚姻是一定要不得的,讓不幸的婚姻少一些,再少一些。”
史懷遠不耐煩地把手一揮,說:“讓她去吧,不讓她吃點虧,她是不知道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