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那邊,找新娘的人已逼近河邊。
廖鬱林急了,用命令的語氣說:“三寶,快,救人要緊!”
何三寶一看,猛然地把脫了的衣服往地上一丟。正要往河中跳,見丁楚根不下水。他生氣地說:“那行,誰救起了她,她就是誰的媳婦!”
然後,把丁楚根往水裡一推,發煩地說:“下啊!”
丁楚根被推下水了。
何三寶一頭猛紮下去,已遊了好遠了。
“啊喲,快點!”下了水的張靈潔催促著,緊跟在何三寶的後麵,一起往河中間遊去。
何三寶衝到何莉的身邊,用左手握住何莉的右手,用仰遊的方式把她從水中拖向岸邊。
除了廖鬱林和劉春芳之外,所有的人都下水幫忙把何莉抬到了岸上。
找新娘的人在河對岸叫著:“何莉,莉莉!”
紅桃說:“那,他們幾個人抬的興許就是莉姐,看,那紅衣服。”
何莉的媽媽哭著說:“莉兒,你不該的啊……”
何莉的表哥說:“你他媽的跑,你往哪跑?你跑到天邊,老子也要把你抓回來!”
找尋的人中,已有好多人都在脫衣脫鞋了。
何三寶右腿跪下,把何莉俯放在自己墊上衣服的屈曲的左膝上,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部,讓她吐出喝進去的水。
丁楚根看著很不舒服,把臉掉向一邊。
接著何三寶把何莉平放在地上,用力按捏她的兩側麵頰,啟開她的牙關。
丁楚根不耐煩地說:“何三寶,你要乾嘛?”
何三寶不理他,迅速地俯著何莉的麵前,口對口地進行著人工呼吸。
丁楚根跳著腳叫著:“你,你想乾嘛?你怎麼能這樣呢?”
何三寶還是不理他。
張靈潔拉著丁楚根說:“哎呀,這是急救,他是公社派出去學了急救知識了的。他不會乾嘛的,倒是你想乾嘛?你想何莉死啊?”
廖鬱林發煩地說:“彆吵了!救人要緊。”
丁楚根瞧一下何三寶,又閉一下眼睛,跺一下腳,拍一下手,搖著頭說:“哎喲,嘖嘖!哎喲,嘖嘖!”
丁楚根不停地“哎喲”著,何三寶不停地吹著氣。
突然丁楚根看見何三寶脫掉了何莉的衣服,他猛然地把何三寶扒倒在地,說:“你搞夠了沒有啊你?啊?你還……”
倒在地上何三寶說:“劉春芳,你快點把這乾衣服跟她換上。”
劉春芳抓起地上的衣服,說:“穿哪件,這是誰的衣服?”
何三寶說:“不管是誰的,穿上再說,要保暖。”
丁楚根說:“這,這,穿我的,這是我的。”
爬起來的何三寶把丁楚根一推老遠,皺著眉,瞪著一對大眼睛,說:“什麼你的你的,她是我的了。快,劉春芳,這,穿我的外衣,我的衣服大些。”
河那邊的人已經遊過來了。
廖鬱林見何莉的臉色有點好轉,就說:“你們彆爭了。丁楚根,你與高采森趕快把何莉送走。”
“往哪送啊?”丁楚根問。
“往我家裡送!”何三寶用手抹著臉上的水俏皮地笑著說。
丁楚根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何三寶不屑一顧地走開了,去找自己的衣服穿著。
廖鬱林焦急地說:“哪裡安全往哪裡送嘛,還不快走!”說著就把自己的草帽往何莉頭上一戴,丁楚根抱何莉坐在高采森的車後。
高采森剛要蹬車,張靈潔急忙扯下何莉的一隻鞋子。
搶新娘的人過來了,上岸了。
張靈潔命令何三寶和劉春芳說:“快,快哭!”然後自己望著河水先嚎了起來:“何莉啊,回來!”
劉春芳跪在地上跟著哭了起來:“何莉,你怎能走這條路呢?啊……”哭著哭著,當真的哭出了眼淚。
何三寶蹲著,哭笑皆非地大喊著:“何莉,你回來!”
隻有廖鬱林既沒喊,也沒哭,他非常緊張地看著搶新娘的人遊過來了。望了望高采森他們,還沒有走多遠,他焦急搓著手。
首先到的是何莉的表哥。他一到岸上,就看到劉春芳手上拿著何莉的鞋子和衣服,他怔了一下,懷疑地看著何三寶,吼叫著:“人呢?把人交出來!”
何三寶翻著大白眼,說:“人?什麼人啊?!”
那表哥氣勢洶洶地說:“何莉啊,你裝什麼裝的?”
“何莉不是跟你結婚的嗎?結婚的人沒了,我是來找你要人的,你竟然還敢找我要人!”何三寶洶著他說。
“你是她的什麼人?”何莉的表哥奇怪地問。
“我?我,我是來救她的人,怎麼樣?”何三寶理不直卻氣壯地說
“你們剛才不是救起了她嗎?我都看見了。”表哥逼視著何三寶說。
不少人也起著哄說:“是啊是啊,我們都看見了。”
何三寶雙手一攤,說:“是啊,救是救了,可我沒撈著啊,隻撿了這件衣服和一隻鞋。不然,你們再下去撈撈。”
“放屁!你們還有人呢?你們是不是把她弄走了?”表哥惱怒著推了何三寶一掌說。
張靈潔說:“文明點,罵什麼人啊!”
何三寶身體歪了一下,站穩了腳步後,立馬一拳打過去說:“沒教養的東西!你還敢開口就罵,動手就打啊你?”
幾個人圍上來了,何三寶左一拳右一腳地一邊擋,一邊打。
廖鬱林惶恐地圍著人群高喊:“哎,彆打了彆打了……”
張靈潔攏不了邊,急得團團轉。
何莉的媽媽爬上岸,一見何莉的衣服和鞋子,一把抓到手上看了又看,然後捧在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我的莉兒啊,你怎麼這樣苦命啊?跟媽沒說一句就這樣走了呢?你不該去死啊,該死的是我啊,明知道你不同意,我還要你……”
何莉的媽媽哭著,看到表哥的媽媽也從水裡爬來了,她氣憤地拉著她大叫著:“就是你一直逼,一直逼,把她逼上了絕路。這下,你就死心了吧?我沒有女兒,你沒有媳婦,都是你造的孽!你還我的莉兒,你把我的莉兒還給我!”
兩姐妹傷痛地哭鬨著,使勁地推搡著。
何莉的父親不顧病弱的身體,從河裡爬上來之後,拿起杵著走路的棍子,照著人群亂打一氣,把圍在一起打何三寶的人全打散了。何三寶乘機從人圍中跑了出來。
萬青與何先中騎車剛到這兒,聽到哭聲和鬨聲,兩人大驚。一聽說何莉死了,萬青的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又看見一些人攆著何三寶打來打去的,她連忙大聲喊著:“鄉親們,鄉親們,不要打了,不能打了!他還是個學生啊!”
大多數人都停下來了,何莉的表哥還不依不撓地與何三寶拳腳相交著。
何先中上去把何莉的表哥一拉,說:“打什麼打的?人都死了,還打?!哼,叫你不要強迫不要強迫的,這下可好了,該你負法律責任了,你知道嗎?走,到縣公安局去!”
張靈潔說:“是的,老師,就是他逼死何莉的,把他送去法辦!”
何莉的表哥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頓時漲紅了臉,分辯著說:“哪是我逼的?我沒逼她,是她願意的。她,她死了,不是我逼的,她,她活著,我也不會逼她……”
何三寶說:“不管怎麼樣,你反正是脫不了乾係的。”
廖鬱林說:“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她活著,你也不會逼她?”
何莉的表哥說:“當然!哼,我逼了她嗎?我沒逼她,我不逼她。”
張靈潔會過意思了,忙說:“這是你說的啊,所有的人都聽見的啊!來來,口說無憑,你敢不敢寫下來,‘死了不是你逼的,活著你也不逼她’。”
“我,我寫什麼,我為什麼要寫?我不會寫!”何莉的表哥心虛地說著。
何三寶說:“寫什麼寫啊,寫了也沒用。來,把他捆了,送走!”
張靈潔說:“是啊,把動了手的人都一起送走!”
搶新娘的人,不是慢慢地溜走,就是退得遠遠的觀看著。
表哥的媽媽對著著張靈潔大哭大叫著:“你是什麼人,你憑什麼把他捆走?!”
萬青覺得這事有點蹊蹺,拉了拉何先中,小聲說:“準備走。”
劉春芳湊過來說:“老師,沒事的,你們先走吧。”
張靈潔過來說:“對,撤!”
劉春芳也走了。
廖鬱林拿出寫好了的一張紙,把筆遞給何莉的表哥說:“不捆也行,我跟你寫好了,來,按個手印吧。”
“不按,就不按!”表哥的媽媽大聲嚷著。
張靈潔說:“不按,準備墊棺材底啊?”
表哥的媽媽說:“這種女人,我們不要,我們不要了!但就是不按,怎麼樣?”
何三寶手腳快,勁又大,他把何莉表哥的手捏著塗了一下印色油,打架式地拽著他在紙上按了一下,說:“怎麼樣?就這個樣!”
然後衝出人群。隻見張靈潔在公路上騎在一輛車上,手還扶著另一輛車,大喊:“三寶,快!上車!”
何三寶用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向公路,騎上張靈潔扶著的車,飛快地踩著,追著前麵先走的人。
搶新娘的人還在疑惑中,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一路上,何三寶笑逐顏開,還輕輕地哼著:“啊巴啦夫,啊巴啦夫,啊……”
萬青一邊騎,一邊緊張地往後看。看到沒有人追上來,再看見何三寶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就說:“你快活什麼啊,頭被打傻了,是吧?”
廖鬱林說:“老師,我們都很快樂,何莉被我們救了。”
萬青一下子跳下了車,說:“真的是救了,人呢,人在哪?哼哼,你們有膽量啊,到現在才說啊。”
“嗬嗬嗬,想給您一個驚喜嘛!”張靈潔說。
“哈哈哈……”大家哄的一聲都笑了。
“上車吧,老師,人在我家哩!”何三寶嘻笑著說。
張靈潔忙製止著:“三寶,彆得意忘形了。”
何三寶忙偷看了萬青一眼,說:“啊嗬嗬……”
騎了好長一段路,遠遠地看到高采森在招手。大家一起下車了。
高采森高興地說:“萬老師,何老師,何莉沒事了。”
萬青笑盈盈地問:“人在哪?”
“在我舅家。”高采林說。
“你舅呢?”萬青說:“我跟他打個招呼去。”
“不用了,我舅全家都給小麥施肥去了。”
萬青說:“那好。”然後高聲喊:“何莉!”
何莉躺在床上,一見到萬青,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萬青笑著擦著她臉上的淚,說:“沒事沒事了,嗨,這麼多人幫你,你還哭什麼。”
何先中說:“是啊,應該高興,應該高興啊!我應該感謝何三寶,給我撿了個‘侄女’回來了。”
何三寶不好意思地大笑著說:“當然,要好好地犒勞犒勞我!哈哈哈……”
除了劉春芳留下來照顧何莉之外,其它的人都及時回校了。
笑聲在公路上盤旋。
當何三寶的車與萬青並行時,萬青問:“如果不是這樣湊巧,你們該怎麼辦?”
何三寶眼睛一亮,說:“我們?我們準備去搶。”
“那,出了事怎麼辦?”萬青追問著。
張靈潔說:“我們充分地估計了各種情況,然後見機行事。”
高采森說:“是啊,我們還帶了筆、紙,還帶了印色油……”
何三寶興高采烈地說:“這叫物質準備。其實啊,我們的思想準備更充分。哄不到就騙,騙不到就搶,搶不到就打,打不蠃就跑,啊哈哈哈……”
萬青忍俊不禁地地瞪了他一眼,仰著頭興奮地望著湛藍的蒼穹,望著林木深處一樹樹紅彤彤的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