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新娘 萬青一進校門,丁楚根迎麵走來……(1 / 2)

雲鳳山上的那片雲 邱泰 9573 字 11個月前

星期天下午,安靜的教室裡,學生們都等著楊瑞華來補課。

病後的萬青走近教室,金山峰忙出來說:“萬老師,政治課的楊老師還沒有來。”

萬青想了一下說:“那你們先自習吧。”

萬青早就想到楊瑞華的家裡去看看的,一是因為也算是同學,二是聽說他們家沒有什麼勞動力,是不是不要再安排他星期天補課了。於是她就騎著自行車去了。

一進楊瑞華家的院子,就看到楊妻一邊“羅羅羅‘地喚豬,一邊往豬糟裡放食。

萬青親熱地喊了聲:“大嫂,你在忙啊?”

楊妻一回頭,問:“你是誰?”

萬青笑笑地說:“啊喲,我是學校的老師。”

楊妻瞪了萬青一眼,說:“你是來找他補課的吧?實指望他星期天能跟我乾點重活,你們又總是要他補個什麼課。補課又沒有一分錢。我又不象你,是吃‘米’的,每個月都有錢拿。我們這些吃‘穀’的人,從年頭忙到年尾,也看不到一分錢,就全靠男人了。不然,我一家老小怎麼活啊。你走吧,他今天可沒工夫跟你去補課。”

楊妻說著就去灶前燒火。

萬青看見楊妻的火鉗上夾的都是稻草渣子,她若有所思地站著。

楊妻以為萬青賴著不走,就起身“嗬哧,嗬哧”地趕著雞,還指桑罵槐地說:“還不滾出去啊,你這個死雞!”

萬青好笑地看了看她,轉身走了。

荒山坡上,茅草叢中,萬青拿起鐮刀和楊瑞華一起割草。

楊瑞華說:“哎哎,萬青,你可彆動啊!你的病還沒好利落,跑來乾嘛?我跟何先中說了的,跟他換一次課。怎麼,他沒去啊?”

萬青說:“噯,沒關係的,我體驗體驗生活嘛。“

割了一會,萬青然後莞爾一笑,說:“哎,老楊,這是我們倆現在空閒著,沒話找話說,我沒有一點其它的意思,隻是想探討一下。你這個正宗的大學生,在父母的包辦下,娶了一個地道的山妹子,你的感覺如何?”

楊瑞華樸實地嘿嘿一笑,說:“我們之間嘛,隻有有形的交換,沒有無形的東西。她洗衣、做鞋,是天經地義的。我掙錢養家,是理所當然的。沒有摻入一點感情的成分。我們要講的話題就是,今天,你做什麼,我做什麼。這個月的油鹽錢夠不夠,地裡打下的糧食能吃幾個月……我們啊,純潔得很啊,嘿嘿嘿……唉,夫妻感情依舊,革命友情加深。”

“行啊,老楊,革命的友情也是情啊。況且還在不斷地加深。你還真不錯!”

萬青伸了伸腰,茫然地望著一片荒涼的茅草地想,乾枯的草也是草嘛。這是多麼理智的感情。它沒有讓情欲影響人生的主旨,乾擾生活的正事。而且象陳年老酒一樣,時間越長,就越會感到酣醇香甜。

他們一邊割草一邊交談,楊瑞華平時話少,這時卻是推心置腹地滔滔不絕。

萬青說:“哎,老楊,說正經的,你要是有困難,補課就算了。好容易一個星期天的休假,你……”

“彆說那麼多,困難總是有的。跟你一樣,一進教室,什麼困難、煩惱都到九霄雲外了。”

萬青跟楊瑞華一起背著茅草走進楊家的院子,楊妻不好意思地說:“啊呀,這位女老師,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哪會真的不要老楊去補課呢。”

萬青笑著說:“是啊,怎麼會呢?我是閒著沒事來看看的。”

楊妻說:“那,你沒事出來逛逛,你的那一位不發脾氣啊?”

萬青搖了搖頭,說:“不發。”

楊妻又說:“喲,你怎麼找這麼好的男人啊,這麼好的脾氣?”

萬青說:“是啊,脾氣好得很呐,凡事都由我作主,我說什麼,他都不吭聲的。啊,大嫂,我還有事,再見!”

楊瑞華放好茅草出來,見萬青走了,他瞪了老婆一眼,說:“你都說了些什麼?”

楊妻說:“我沒說什麼啊,她說有事,就走了。”

萬青一進校門,丁楚根迎麵走來,焦慮萬分地說:“萬老師,何莉明天就結婚。”

“啊,明天?怎麼這樣快,確切嗎?”

丁楚根點了點頭,說:“確切。”

萬青皺著眉頭問:“為什麼?!”

“據說她父親長年害病,她家農活她表哥幫了不少的忙,又怕何莉考上大學之後不要他了,就急著要結婚。”

萬青說:“知道了,你去吧。”

丁楚根吞吞吐吐地:“萬老師,這事……”

看著丁楚根憤憤不已的臉,心浮氣躁的神情。萬青鎮定地說:“這事得考慮周全,聽其自然。如果何莉自己願意,那誰也沒辦法。”

“怎麼會呢,她怎麼會願意的呢?”丁楚根煩躁地踢飛一個小石頭說。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怎麼,你想輕舉妄動嗎?”萬青厲聲問。

丁楚根忙說:“不不,我不輕舉妄動。那麼,我能不能今晚去看看她呢?”

萬青堅定地說:“今晚不行,路太遠了,你去了回不來。這事,明天再說。去吧,安心的搞你自己的學習。”

丁楚根無可奈何地走了。

下了晚自習,廖鬱林輕輕地敲著萬青的門,說:“萬老師,您睡了嗎?我有點事……”

萬青說:“進來。”

看到廖鬱林欲言又止時,她問:“什麼事?”

“就是,就是何莉明天結婚,丁楚根要我明天跟他一起去把何莉搶回來。”廖鬱林膽怯地說。

“搶回來?如果搶不回來呢?如果又搶不回來又打傷了人,無論傷了哪邊的人呢?彆人結婚是喜事,在農村大多數人的觀念中,彆人是正當的,你們卻是鬨事的。那麼,你們的行為是得不到在場人的支持的,要想搶,談和容易?”

“那,那怎麼辦哪?我們總不能看見她往火坑裡跳,見死不救吧。”廖鬱林請求地說。

萬青有所顧慮地說:“救是想救,要是何莉不配合,那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那怎麼辦啊?我已經答應他了。”廖鬱林著急了。

“丁楚根知不知道你到我這兒來了?”

“他不知道。”

萬青想了想說:“這樣吧,你跟他去可以,但是,第一,要聽其自然,如果何莉真心想嫁,那就作罷。第二,要見機行事,不能硬搶,隻能智取。第三,千萬千萬不能打架,安全第一。知道嗎?不要告訴丁楚根我知道這事,防止他肆無忌憚。”

廖鬱林點了點頭。

萬青吸了一口氣,又問:“他還邀了哪些人?”

廖鬱林說:“那還不知道啊。”

萬青說:“人員由你組成,好統一指揮些。”

廖鬱林睜大了眼睛看著萬青。

萬青點點頭說:“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這也是展示你聰明才智的機會,鍛煉你組織能力、指揮能力的機會。”

天微微亮,躺在床上的何莉淚眼蒙蒙地望著屋梁想:為了父母,為了弟妹,為了還債,我就這樣嫁了?跟一個我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而且是近親,我們又不可能不要孩子。萬老師說過,那將是後患無窮的啊!

這哪是結婚?這是盲目的孝道;這是蒙昧的屈從;這是世俗的愚蠢。我一個堂堂的高中生,就聽任一個既沒有文化,又不相信科學,更不通情達理的人的擺布?他這分明是在搶人啊!

想著,想著,越想越不甘心,何莉不哭了。

外麵,不少人在七手八腳地搬著嫁妝:被子、床單、一套大中小的木腳盆、兩口木箱、一個木製洗臉架等。

屋內,何莉癡呆呆地睡著。

兩個伴娘紅桃和小杏進來了。

小杏笑盈盈地說:“莉姐,來,快起來打扮打扮。”

紅桃幫她換上了一套新衣裳,小杏用微微打濕的紅紙當口紅跟她塗紅嘴唇,抹紅臉龐。

何莉呆呆地坐在那兒聽之任之。

公路上,丁楚根、何三寶、高采森、廖鬱林、張靈潔、劉春芳騎著自行車飛奔。

何三寶說:“丁楚根哪,為你的事,我可吃了大虧,我差點連書都讀不成的。這會,你又讓我來跟你一起犯錯誤。”

張靈潔說:“你不知道不來,來了又要說。”

何三寶說:“要不,怎麼說我這人就是這麼沒骨頭呢,就是愛熱鬨,喜歡剌激。這,我已經在丁楚根的錯誤路線上越走越遠,不能回頭了。怎麼辦啊?廖先生,廖鬱林先生!萬老師要是再要我走,我怎麼辦啊?”

廖鬱林笑著說:“不會的,隻要聽我的,不出事,就沒問題。如果把事情挽救過來了,她還會高興的。”

“啊,那我就安心了。那我們就看情況辦事吧。千萬彆出錯啊,同誌們!”

劉春芳說:“隻要你不錯,誰都不會錯的。”

何三寶往後瞥了她一眼,生氣地說:“你又想掉一顆牙啊?”

劉春芳橫了他一眼說:“你敢!”

何三寶把車子踩快了幾步,追上丁楚根埋怨道:“叫我們來就叫我們來啊,乾嘛叫個女的來?

丁楚根說:“叫她來,不是好跟何莉說話嗎?”

何三寶把嘴一撇,調笑著說:“喲,你這小子還想得蠻周到的啊。那你昨天就該來的啊。”

“萬老師不讓嘛,說是晚了,來了回不去。”

“哈哈,回不去不是更好嗎?就,啊……”何三寶說著又打住了。他想起了自己保證過,不講邪話的。

但他還是不懷好意地瞟了丁楚根一眼。他想,救何莉是應該的,但便宜了這小子,老子又不甘願。

公路上,萬青與何先中都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一個上坡來了,兩人都下車費力地推著車前進。

何先中說:“萬老師,你行嗎?說了不去不去的,你就是要去。你要是不行就快點吭聲啊,你要是又病了,他們又會訓我的。”

萬青一笑,說:“對不起,總讓你挨訓了。我行,你彆擔心。”

何先中又說:“萬老師,我們這樣去算什麼?我們是彆人不歡迎的人。上一次,我們幾個人一去,就被她那個五大三粗的表哥推了出來。他哪聽你做什麼思想工作,說什麼道理啊。我們這是去找氣慪啊!”

萬青笑著說:“不要誰歡迎,我們不請自來。能做工作就做工作,不能,就去看看。況且,丁楚根帶了幾個學生去了,我實在是不放心。”

何莉家前,鞭炮轟響,迎新娘的隊伍來了,何莉猛然驚醒過來,她驟然站起來往外走。

紅桃問:“去哪兒啊,莉姐?”

何莉勉強一笑,說:“去準備一下。”

紅桃挽著她的手,說:“那我跟你一起去。”

何莉輕輕地推開她,說:“我上茅側,你也要跟著去?我一會不就回來了嗎?”

小杏笑嘻嘻地說:“是啊,是要去準備準備。等會就坐上自行車走,去了之後又拜這拜那的,然後鬨起新房來就沒個完,想抽空都難。”

何莉朝著小杏點點頭,就從後門出去了。她警覺地四處一望,鑽進菜園,扒倒一處園欄,愴惶地往小路上直跑。

她一邊跑,一邊往後張望著,上了山崗,下了陡坡,一口氣跑到了河邊,癱軟地往石頭上一坐,掩麵大哭起來。清清的河水在她身邊流淌,金色的陽光在水麵上閃爍著亮光。

她抹著眼淚,望著河水正不知往哪兒去好。就聽到遠遠地傳來了鬨聲,她一看,找她的一大幫人影正往這裡移動著。

她牙齒一咬,默默地往河中走去。她想,走得過去就走,走不過去就死。

丁楚根幾個人的車隊也正好騎來了。

騎在最前麵的張靈潔,說:“哎,三寶,你看,有人往河中走啊!”

何三寶說:“那是彆人過河啊。”

張靈潔急了,說:“那不是過河!水都漫到胸以上了,還過,就真過到陰間裡去了。”

廖鬱林眼睛不好,聽說後,急忙說:“快,三寶,你會遊泳,快去救人。”

高采森剛騎到,說:“那是誰啊?”

廖鬱林說:“不管是誰,救了再說。”

劉春芳驚叫著:“啊呀,那是何莉啊!”

剛到的丁楚根一聽說是何莉,車子一丟,就衝下河堤。到了河邊上,他站住了。

何三寶見狀,說:“下啊,丁楚根,你還慫著乾嘛?”

丁楚根猶豫著說:“今天水有點大,我水性不太好。”

何三寶譏笑著說:“哈哈,那就沒辦法了,你有沒有媳婦就成問題了啊。”

丁楚根嚴厲地說:“你開什麼玩笑,我實行的是人道主義!快下水吧!”

何三寶臉色一沉,說:“你還人道主義啊你,你的媳婦要我下水?還凶巴巴的,老子不下,你又能怎麼樣?”

丁楚根急得看一看何三寶,又看一看何莉,叫著:“噯嘿嘿……快啊,啊,頭快下去了。”

何三寶說:“你下啊!”

丁楚根搓著手,象熱鍋上的螞蟻,來回地走動著。一看,何莉的人全下去了。

他乞求著說:“快啊,三寶,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