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山上的雲 一片潔白的行雲,嫋嫋婷……(1 / 2)

雲鳳山上的那片雲 邱泰 5500 字 11個月前

史懷遠雖說升官了,但這官升得他惶惑不安。自從萬青去世以來,誰都不願答理他,看見他就象沒看見一樣。連一慣對他唯唯諾諾的李大昌見了他,也要麼低頭而過,要麼繞道而行。

而且肖局長那天說,“正因為你領導了一批這樣出色的好教師,才提升的嘛。”又被應穀聲聽到了。這不明明讓他們覺得,我史懷遠是踩著他們的肩膀上升的,是踏著死人的屍體被提拔的,唉……

而且,應穀聲那燃燒著的瘋狂的臉,那太陽穴上暴跳的青筋,那帶著血絲的一雙憤怒的眼神,那……時時在史懷遠腦海裡晃動。

所以他寢食不安,右眼皮蹦跳不停。常言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想著想著,他更是翻來複去的睡不著,一直鬨到半夜。

吳蓮蓮半夢半醒地說:“哎喲,你還在想念舊情人了啊?要不,你跟她去睡得了,她在土裡冷啊。”

史懷遠煩躁地一氣而起,恨恨地說:“跟她睡就跟她睡,她在土裡也比你有靈氣。你除了會瞎胡鬨,你還會什麼?”

他渾渾噩噩地往《烈士亭》走去。

但是,應穀聲早在那兒了。兩天以來,他為了料理萬青的後事,前前後後裡裡外外地忙碌著,那壓抑著的悲痛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傾訴。

這時,他懊惱萬分地來到萬青墓前,手扶墓碑,頭依墳頭,趴在墳墓上,撕心裂肺般地嚎啕大哭:“萬青啊,萬青,我真是對不起你啊!沒想到竟然是我把你送到這兒來的,沒想到這全是我的罪過。

我怎麼那樣傻啊,那天晚上沒送你去衛生院,第二天早上又沒把你看護。我怎麼那樣缺心少肺啊,竟然不知道你是病得那麼嚴重。我以為你能象往常那樣會扛過去的。

早知道這樣,我去上個什麼課啊,我又去買個什麼雞啊?你走了,雞湯補誰啊?

我更傻的是,我自愧不如高誌民,所以我沒勇氣把你擁入我的懷中,延續你的生命,讓你快樂,讓你幸福。我讓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在刹那間地離開人間。

我啊……我這一輩子怎麼過啊?我害死的是一個偉大的生靈,我虧欠的是一段摯友的真情。萬青啊,你是人們心中的天使,你是我心中的神明!為了你的死,我會抱撼終生……

他自怨自艾地悔恨著,心膽俱碎,痛不欲生。由於幾天的勞累和劇烈的傷痛,他昏了過去。

史懷遠戰戰驚驚地來到萬青墳前,慌忙地往地下一跪,急促地用他那本來就暗啞的聲音說:“萬青啊,我知道,你是最寬容的人,你是最大度的人。

我呢,說句掏心窩的話,我是從頭到尾都愛你的。你笑起來甜美動人,你做起事來麻利認真,你待人接物謹慎又熱情,你工資又高,你學問又好。我總是想把你攬入我的懷抱,是你不要我的。要不然你也不會走得這麼快,走得這麼早。

你總是說,兩個人在一起要有思想基礎。可是我沒有思想。我的思想就是領導的思想,我的思想就是你說的自私自利。

其實啊,簡單得很,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搭班子過日子,就是有我保護你就行了。嗯,感情,感情是什麼?嗯,追求,追求又是什麼?隻要能過日子就行了。可是,你就是不乾。

那你也彆這麼無情啊,嗯?說走就走,搞得人人恨我,好象是我害死了你一樣的。

你說說看,我這冤不冤啊。

萬青啊,你看在我多年喜歡你的份上,你一定要保護我,啊?!要那應穀聲不要恨我。其實,其實,我心裡也挺難受的……”

說著,他就上香,磕頭。

然後說:“……每次我惱怒時說,‘你跟我記著!’你就哈哈一笑說,‘你永遠活在我心裡。’其實,萬青啊,我知道,我沒有一分一秒地活在你心裡。你卻是永遠地活在了我的心裡……”

突然一陣狂風,吹熄了所有的蠟燭,天地一片漆黑。史懷遠不禁打個冷戰。

一道劃破長空的閃電,一聲象炸山的劈雷,打得史懷遠渾身哆嗦。打得應穀聲發出低微的歎息。

嚇得史懷遠慌忙地站起來,恍惚中他似乎感覺到墳墓上有一點什麼響動。

他驚惶失措了,他想,這一定是高誌民,高——誌民……他,他為萬青報仇來了?

他駭得喪魂失魄地拔腿就跑。本來就伸手不見五指,大雨又象潑瓢似地嘩啦啦地下得人睜不開眼睛,他又慌不擇路,結果就摔到了山下。

東方露出淺灰的顏色,穀桂花踏著雨露走到應穀聲身邊,把濕淋淋的他扶下來坐在萬青的墳墓前,替他披上她跟他帶來的衣裳。自己依著他跪下來。噙滿淚水,滿懷罪疚地把那盤雨花石,供在萬青墓前。

羅喜走到應穀聲身後,撫了撫他的肩,長長地歎了口氣,說:“我們失去了一塊磨勵我們心智的砥石;我們喪失了一塊健全我們情感的綠州;我們失落了與我們一起分享快樂的精靈;我們離開了一個多麼忠誠的朋友!”

說著,淚水已滴到應穀聲的肩上,兩人長泣不止。

珍珍大聲的呼叫:“媽——媽——”

使他們倆都驚醒過來,他們迎著奔跑而來的她。

珍珍徑直撲到萬青墳上大哭著說:“媽媽,奶奶來了,她來看您了。你知不知道,她是連夜趕來的……

應穀聲連忙去扶著高誌民的母親,說:“伯母,您……”說著就哽咽了。

羅喜攙著她說:“伯母,您慢點。”

高母顫顫巍巍地走到萬青墓前,點燃了紙錢燒得旺旺的。她邊燒邊說:“萬青啊,我的孩子!我知道你苦啊!你生活上苦,你工作上苦,你精神上更苦。我的孩子,你始終沒有逃過這一劫啊!雲鳳山啊雲鳳山,有了你這麼美麗的鳳會更美麗,有了你這片智慧的雲會更靈氣。但是,我的孩子啊,你沒有實現你對我的承諾。你說過,你要替誌民好好地孝敬我的,嗚嗚嗚……

我的孩子啊,你生前不是我的兒媳婦勝似我的兒媳婦,珍珍早就是我的孫女了。

我今天來,一是來看看你,最重要的是,是來把珍珍接走的。你放心,我會給她最好的教育,會給她最充裕的生活條件,把我無法給予的愛,傾其所有的都給予她,讓她健康地成長。”

然後,她又在高誌民墓前燒燃了紙錢,老淚橫流地說:“誌民啊,我的兒子!今天,我又來看你了。媽媽我不悲傷,我剛強得很啊。雖然我中年喪夫,老年喪子,但是你們都是為革命獻身的,媽媽我為你們而感到光榮。

沒想到瞬息間,萬青就到你那裡去了。你見到她了嗎,我的孩子?她可真是一個又漂亮、又賢慧、又有能力的人啊!這樣的為人民服務,這樣地全力以赴。常言道,漫漫人生路,可是你們怎麼都這麼快地就離開了我呢,嗚嗚嗚……我的孩子啊!

我是來告訴你的,我並不孤寂,我有孫女珍珍陪伴我。我有信心把她培養成人,讓她象她的媽媽一樣有德有才,給社會作出更大的貢獻。孩子啊,這也是你的心願,對嗎?我的孩子啊,你好好的啊……你們倆就在這兒相擁相依……”

珍珍抱著她,大哭:“奶奶……您讓我陪著我媽媽,好嗎?”

高奶奶把她攬在懷裡說:“乖孫女,跟我走吧。你媽媽累了,她是太累了,讓她好好地休息吧!她還從來沒有這樣安靜地躺一躺的。”

高奶奶站了起來,神態堅毅,語氣堅定地說:“快跟你媽媽磕頭,跟你高伯伯磕頭!”

珍珍傷心傷意地磕著、哭著,長跪不起。

羅喜對她說:“這是你媽媽的意願。不是嗎?你媽媽在臨死前,為什麼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裡?那就是把你交給我了。我要離開這兒回武漢了,你不走,還行嗎?”

應穀聲淚眼蒙蒙地問:“羅喜,你這是什麼時候的決定?”

羅喜無不傷痛地說:“在萬青離去的那一刻,在萬青把珍珍的手放在我手裡的那一刻決定的。對不起,這幾天,誰的心情也不好,就沒說。本來打算過幾天再說的。但是高伯母今天就走,這一老一小的,我不放心,所以就提前了。”

天陰沉著,風憂傷著。

應穀聲、穀桂花、葉凡、楊蘭、何先中、楊瑞華,魯書記和學校的老師們,都懷著沉痛的心情把羅喜和高奶奶及珍珍送到汽車站,看見羅喜扶老攜幼的上了車,汽車揚起了灰塵奔馳而去,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學校。

等廖鬱林和何三寶他們趕來時,已經人去室空。他們感到無限的空虛與傷痛,似乎沒有主心骨一樣。

在回學校的路上,魯書記問應穀聲:“哎,老應,你是不是打了史懷遠?”

“沒有啊,怎麼啦?”

“他昨晚從《烈士亭》那兒摔到了山下,髖骨粉碎性的骨折,現在衛生院裡醫治。”魯書記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應穀聲的表情。

應穀聲幸災樂禍地說:“嗬嘿,那是上天,是上天給他的報應!”

“是一個農民把他救了上來,而且看見《烈士亭》那裡,就是你一個人。你真沒打?”魯書記進一走地問。

應穀聲冷冷地問:“那他自己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