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新聞滾動播出著方世與宋唯遺訂婚的畫麵。
繁華商業大街上的巨大熒屏反反複複播出兩人款款相擁神情凝望的片段。
多少人駐足觀看,多少人讚歎他們是門當戶對。
兩人更加頻繁地出現在各種場合,報紙上每天長篇累牘,不厭其煩地刊登他們登山、騎馬、打高爾夫的照片。
有人豔羨他們的完美的搭配,有人不屑直指是財閥利益的結合。
不管是何種原因,方氏與宋氏的股票翻紅,成倍增長。
宋唯遺關掉了電視。
旁邊有人笑她:“這曝光率,你都快趕上一線明星了。”
宋唯遺轉過身去。
整牆的落地試衣鏡照出她的身影,背後圓弧散開的開放式排架上,掛滿了各色式樣的婚紗。
“好看嗎?”身邊的短發女子高挑秀美,彎腰打理宋唯遺身著的抹胸束腰魚尾婚紗。
宋唯遺的手移到腹部:“緊了些。”
“哦?”女子靈巧的手移到她的側腰,以指卡比了一下,“嗯,這裡鬆一下。”
她做了個記號,以彆針夾住,鬆了一口氣,直起身來,拍拍手,望了一眼鏡麵,滿意地點了點頭,“唯遺,你真美。”
宋唯遺在鏡中與她相視而笑:“拂葉,麻煩你了。”
“我倆還說這些啊?”楊拂葉很不客氣地掐宋唯遺一把,“十幾年的交情了,倒是你,高三就跑到美國去,幾年不見,回來就給我勁爆的結婚消息。”她誇張了拍了一下額頭,扳過宋唯遺的麵頰,生生擠成肉包子臉,“你才二十一歲呐,怎麼這麼想不開?”
宋唯遺被她怒其不爭的模樣惹笑:“拂葉,你說得好像我要送死似的。”
“難道不是?”楊拂葉彈指給她額頭一下,“依你的條件,正該一幫男人瘋追的時候,你也該萬裡挑一一下吧,怎給那方世得了便宜?”見宋唯遺還在笑,忍不住瞪她,“笑笑笑,我在給你忠告呐,你可不可以稍微表現成熟一點?”
毫無預兆的,宋唯遺張開雙臂擁住了她:“拂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楊拂葉翻了個白眼,拍拍她的肩背:“知道就好,以後夫妻兩個鬨彆扭,千萬彆來我麵前哭訴,我心軟,受不了。”她忍耐了一會兒,“行了,兩個女人抱這麼久,會誤導觀眾。”
她拉下宋唯遺的雙臂,解開婚紗後的拉鏈,又俯身去拾魚尾後的大擺紡紗。
門外有人輕輕叩門:“經理,電話。”
“知道了。”楊拂葉應聲,打開門,要店員進來幫宋唯遺,出去的時候又想起什麼,退後半步,對宋唯遺開口,“弄好了出來,一起吃飯。”
一陣風似的又閃身出去,完全不給宋唯遺推托的機會。
宋唯遺換好衣服出來,四下看了看,見工作區後的楊拂葉還在通話,她便徑直走到休息區,選了一處坐下來。
休息區的人不多,坐在她對麵的女子似乎也在等人,她禮貌地頷首,隨手拿起茶幾上的婚紗雜誌,翻閱起來。
片刻之後,她覺得不對勁,抬眼從書頁上沿看去,發現對麵的女子一直盯著她看。
她對這樣過於直接的目光稍覺不悅,但也覺得無須為此等小事有失涵養。
“宋小姐?”女子突然開口喚她。
宋唯遺先是驚訝,而後釋然,最近這段時日媒體對她和方世渲染過多,如今走在路上,倒是認不出她的人比較稀罕。
她報之一笑。
“我是來陪朋友試婚紗的。”女子又開口了,“沒想到會遇到宋小姐,聽說您要結婚了,恭喜。”
宋唯遺禮貌地回應:“謝謝。”
她放下手中的雜誌,欠身準備離開,打算結束話題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可惜女子還是沒有自覺:“宋小姐很急,是有約會麼?”
宋唯遺微微皺起了眉頭,對方窮追猛打的勢頭太勁,是記者嗎?
不,不像,記者若遇上宋唯遺,不會有這麼疏離冷漠的表情。
這般思索,她對女子道:“我確實有約會,所以不能耽擱,抱歉。”
她想用這個最合理的解釋脫身,並且,楊拂葉的確約了她,也算不得撒謊。
她欠身,已不打算再糾纏下去。
女子的視線隨著她的舉止遊移:“真是濃情蜜意,片刻都離不得。”
刻意的挑釁令宋唯遺警覺了,她重新坐下來:“你是誰?”
她甚至猜測是二叔他們故意派來的人。
不遠處傳來開門的聲響。
宋唯遺偏頭望去。
一間試衣坊的門由裡被拉開,長相甜美的女孩穿著蓬蓬婚紗,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提著寬大的裙擺走了出來,偏頭笑著呼喚:“若晴,快來幫我看看,這套怎麼樣?”
招呼的對象,是那名女子。
宋唯遺再次看向女子。
女子拎起身旁的手袋,站了起來,黑白分明的眼掃過宋唯遺,笑得惡意——
“我是誰?你回去問問方世啊。”
電梯中,方世抓緊時間與部門經理商討最後的細節。
方世集團所有員工都知道他們有個年輕有為分秒必爭的總裁。
他英俊,他多金,他事業有成,他前途無限,並且,即將有位身世顯赫的未婚妻。
最後那一條,碎了無數少女的芳心。
從十三樓會議室到二十七樓總裁室,方世已列出了七項事由。
他步出電梯,就代表對話結束,能再尾隨他的,隻有他的特助,其他人,至多欣喜今天坐了專用電梯,又與總裁有了近距離接觸,或多或少心底有點想法,然後,隨著電梯閉合,回到各自的部門繼續奮戰。
因為,總裁不喜歡倦怠的員工。
儘職的秘書簡瑤向方世報告:“方總,宋唯遺小姐之前來電。”
方世腳步未停地走進總裁室,似乎根本沒聽到秘書的話。
他脫下外套丟在沙發上,解開領帶,拉開冰櫃,倒了一杯威士忌,輕輕晃動著,走到窗前,俯瞰腳下城市的夜景。
而後,一飲而儘。
他摸出在會議期間關掉的手機,開機後,翻出陌生又熟悉的號碼,拇指停在撥出鍵上,猶豫了片刻,終於摁了下去。
“方世?”聲音清透明淨。
他仰頭,按壓自己後脖頸,一陣酸痛襲來:“你找我?”
“嗯。我和朋友在盛儀井吃飯,你想問問你,來不來?”頓了頓,“是很好的朋友。”
盛儀井嗎?很出名的日本料理店呢。
方世抬腕看表,晚上七點,他望窗戶上自己的影像:“不了,你們吃吧。”
“好。”簡簡單單的一個字,通話結束。
屏幕顯示此次通話時間為32秒。
方世望著那組數字,突然覺得很可笑。
他用力將手機扔了出去。
手機掉在地毯上,隨即,又響了起來。
他不理,可那鈴聲,一遍又一遍,持續不停。
大有他不接聽就響到世界末日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