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戴著麵具,隻有表情不同而已。
李媽驚恐地看著鐘若晴拿著凳子,瘋了一般地砸向鋼琴。
“鐘、鐘小姐——”她試圖喚回鐘若晴的理智,誰知鐘若晴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目嚇得她陡然間軟了雙腿。
“滾!滾!”
鐘若晴大聲地叫著,將近處能拿到的東西儘數砸向李媽。
李媽大叫了一聲,連滾帶爬地撲到門口,拚命擰開門衝出去,撞入一個人的懷中。
“李媽?”
李媽抬頭看到來人,帶著哭腔叫道:“方先生,我不做了,我不做了!這要命的事,你還是另請高明好了。”
她連連擺手,從方世身邊跑過去。
方世緩緩推開門,看到頹然趴在地上的鐘若晴。
屋裡淩亂不堪,好好的鋼琴,被砸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他慢慢走到鐘若晴身邊,蹲下身來,撥開她的長發,露出她布滿淚痕的臉蛋。
鐘若晴一動也不動,嘶啞著嗓音問他:“你來乾什麼?”
他輕聲答她:“看你。”
鐘若晴閉上眼:“我有什麼好看?才貌雙全的人,是宋唯遺才對吧?”
方世的手指一頓:“不要扯上她。”
“為什麼不?”鐘若晴翻身盤膝坐起,冷冷地望著他,“難道不是因為她,你放棄向我求婚?難道不是因為她,你爺爺來找我談判?難道不是因為她,我失去這隻手?難道不是因為她,你對我撒謊?方世,你告訴我——”她緩緩褪下右手的黑色手套,讓他看清醜陋得令她不想多看一眼的五指,“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會是這種結局,會嗎!”
方世試圖握住她的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是怎樣!”鐘若晴尖叫,縮回手來,滿目淒楚,“方世,甚至到這個時候,你都不願站在我這邊。”
方世閉了閉眼:“若晴,公平些,是你先去撩撥她。”
鐘若晴盯著他,久久沒有答話。
“我們為什麼不能平心靜氣說話呢?”方世睜眼看她,“在我一遍遍努力的時候,若晴,你情願封閉自己,你情願去針鋒相對,你卻不願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難道你就打算疑神疑鬼下去,然後將你所有的猜忌都加諸到我的身上?”
“不是猜忌。”
“什麼?”
鐘若晴扯動嘴角:“我說,不是猜忌。”
方世驀地直起身來:“那你到底相信什麼?”
鐘若晴仰高頭看他:“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隨他一道站起身來,“方世,你愛不愛我?”
她的雙目血紅,就如她的糾纏一般,越來越烈,仿佛要滴出血來。
“若晴……”
“你到底愛不愛我?”
方世莫可奈何地按住她的肩:“是,若晴,我當然愛你。”
鐘若晴望著他的眼,少許,輕輕地笑了起來,她捧著他的臉,語氣晦澀莫名:“方世,看看你,回答得多麼敷衍,你的眼裡,甚至都沒有感情。此時此刻,你心裡想的,真的是我嗎?”
方世收斂了笑意:“我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他轉身向門口走去,手握住門把的那一刻,他停下動作,道出心中長久以來想要說的話,“其實,在我告訴你要和彆人結婚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曾原諒我,無關宋唯遺——若晴,是你的心一直放不開。”
言罷,他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鐘若晴愣愣地看著門扉緩緩地合上,最後落鎖一聲響,如紮入她的心底,化為生生的疼痛。
——方世,既然你看得這麼透徹,那你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太愛你,所以我連原諒你,都沒有勇氣做到……
電話鈴聲嘟嘟地響了起來。
她木然地走過去,木然地接起電話,木然地聽那方傳來的聲音——
“鐘小姐,我想,我們也許,可以合作。”
方世很久都沒有覺得自己這麼累過。
他扶著樓梯扶手上了二樓,才拐過樓梯的彎角,就見拿著水杯的宋唯遺。
她的發梢還有水滴,雙頰潤白中帶著點點暈紅,不見妝容,想來是沐浴過了。
宋唯遺似乎也不準備同他答話,與他錯身而過。
是他忘記了,他們正在冷戰。
方世轉過身去,見她已走到客房前——
也不知為什麼,他突然就對她說了:“對不起。”
宋唯遺開門的動作做到一半,她偏頭看方世,沉默片刻,才道:“你無需對我抱歉。”她稍微停頓,也不打算隱瞞自己的心思,“今晚對鐘若晴,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方世說。
“我也並不覺得自己過分。”宋唯遺深吸了一口氣,“是她一再試探我的底線,我隻是保護自己,這是本能。”
“本能?”方世背倚牆壁,與她目光對撞,“又是本能?就像你的黃金自衛法則說一樣嗎?”
宋唯遺怔了怔——沒想到那麼久以前的話,他還記得。
“我是學生物的,方世,你知不知道,自然界有一些動植物,當麵臨困絕之境,會自動尋求強者保護,這是黃金自衛法則。”
他了然:“原來,我——哦不,是方氏集團,充當了你的保護傘。”
“是。”她垂下眼簾,“方世,若你我是普通人,學學潑婦罵街沒什麼不妥,但可惜我們不是,彼此的身份,無論哪一方,都不能允許我們成為彆人眼中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