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簡瑤推開總裁室,見方世站在整排落地窗前,一動不動,似乎在看外麵連天的漫雨。
“方總,會議還有二十分鐘開始。”她很簡明地提醒,職業性地等了十秒鐘,見他沒有回應,試探性地問道,“需要推遲嗎?”
“不。”方世轉過身來,“取消吧。”
他不認為自己此刻煩亂的心情適合主持會議。
簡瑤很好地收拾自己驚訝的表情:“哦,好的。”
她正要退出,方世忽然問她:“有我的留言嗎?”
簡瑤回答:“沒有。”她看了一眼方世陰晴不定的麵色,“方總,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沒了。”
簡瑤順手為他關上門。
方世坐下來。
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該如何處理他與宋唯遺的關係。
他一向是精明的人,也從不避諱自己的好惡。這段時間,宋唯遺在處理凱美集團內部事務表現出來的堅韌,是他所欣賞的,她缺乏的,隻是經驗和曆練。
這樣的女子,是適合與他在商場共進退的,如果是合作夥伴,他甚至會欣賞她,可是,他們是夫妻,雖然那晚他們有了肌膚之親,但他們的婚姻,是由捆綁開始……
一想到這個,他心裡就極為不舒服。
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瞥了一眼,見是劉宇明的私人來電,想了想,接了起來:“喂?”
“方總,韓醫生打電話來了。”
方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誰是韓醫生?”
聽他如此說,劉宇明有些遲疑,停了大概三秒鐘,才道:“是鐘小姐的主治醫生——那時候,留的是我的號碼。”
方世怔了怔,赫然記起,自己好像已許久未與若晴聯係了。
最後一次見麵,還是不歡而散。
“方總?”
方世回神:“他說什麼。”
“他說鐘小姐在醫院,狀況很不好,而且拒絕配合治療,希望她的親屬或朋友能夠出麵勸說。”劉宇明頓了頓,“方總,要不,我去看看鐘小姐的情況。”
“不用。”方世回答,“我去。”
鐘若晴坐在醫院草坪的長條椅中。
她想,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五個月過去了。
警方至今沒有找出爆炸案的始作俑者。
身體傷殘,並不代表腦子也愚笨了,幕後者,要麼行事隱蔽,要麼權勢通天。
她始終認為方越城與此事脫不了乾係。
但又能怎麼樣呢?
手心被放入一個握力球,她抬眼,看麵前的小護士,反手將球丟了出去。
小護士一臉驚訝地將球撿了回來,很認真地對她說道:“鐘小姐,你的手還沒有完全恢複,要多運動才好。”
“我不要。”她說。
小護士猶豫了一下,還是拉起她的手。
她一掌揮開,扇到小護士的臉頰。
握力球又滾落開去。
小護士捂著自己的臉,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鐘小姐……”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望著小護士有些發紅的臉頰,她煩躁不已,深吸了一口氣,“麻煩你走開,讓我靜一靜。”
小護士很委屈地走開。
鐘若晴盯著草叢中的握力球。
有人輕輕將其撿了起來,走到她麵前,將握力球遞到她麵前。
她彆開臉去,沙啞開口:“我不要。”
她的右手被人拽過去。
她咬牙,強硬地握緊拳頭。
對方卻比她更執著,用力地掰開她的五指,將握力球放入她的手心,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為她回握上去。
“連你自己都放棄,還有什麼理由讓彆人珍惜?”
鐘若晴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手背上。
她轉過臉來,望著半蹲在地望著自己的方世,哽咽道:“方世,我還有什麼理由不放棄?”
她的淚眼太苦澀,帶出的語句太淒楚,即便是方世想要強裝冷漠都不行。
他和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告訴自己,今天來,就是要跟若晴好好談談,開誠布公地說說彼此的關係,這段時間,他很累,疲於應付她時時脫控的情緒。
他想對她說,或許他們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沉澱一下,思考一下,說不定會好很多。
或許她需要時間來平複她的心情,或許他需要時間來調整他們的關係。
“你把一切想得太糟糕了。”他拉過她的左手,與戴了手套的右手一起,握入自己的手心,“若晴,我會幫你的。”
“幫我?”鐘若晴凝視他的眼眸,“方世,為什麼是‘幫’,而不是‘照顧’?”
她看得很清楚,方世的視線,在她凝視下,居然回避地退縮了一下。
那一瞬間,她的心,被什麼東西掏空了,空落落的,難受得緊。
她抹去淚水:“方世,你曾對我說過,有時候表麵看見的,不一定真實。”她輕輕抽回自己的手,站起來,“那你說,我之所見你與宋唯遺的感情,到底是真,還是假?”
方世無奈:“若晴——”
鐘若晴卻打斷了他:“算了,還是彆說的好。”她勉強一笑,“其實,我也多少清楚,宋唯遺與你門當戶對,容貌品行樣樣出眾,若說哪個男人與她相處一段日子還沒動心,我還不信呢。”
門當戶對,多麼刺痛人心的一個字眼。
她說得自嘲,方世也不自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