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必解釋,因你已相信謊言,再說什麼,都是枉然。
按摩儀在手指上緩緩壓動。
鐘若晴盯著自己變形的五指在微微顫動。
除了疼痛,她什麼都感覺不到。
“鐘小姐。”護士的柔和提醒在耳邊響起,“有人找你。”
鐘若晴抬頭,看到站在門邊的宋傑邁。
她讓護士關掉按摩儀,不動聲色地戴上手套,起身走向宋傑邁。
宋傑邁側身示意她出來:“不要一天板著個臉,我是方世,也不會喜歡。”
鐘若晴向前走了幾步:“你今天來,就為專門奚落我的?”
宋傑邁跟上她的步伐:“當然不是。”他將鐘若晴帶向較為僻靜的樓梯間入口,站在呈凹字形的門前,看看左右無人,才對鐘若晴笑了笑。“我們既然是同盟,當然得為對方著想。”
鐘若晴本能地排斥他的說法:“宋先生,我隻是為我自己。”
宋傑邁看出她的心思,慢條斯理地道:“鐘小姐,不必擔心,你要方世,我要宋氏,從我給你打電話那天開始,你就明白這是利益的交換,很公平,不是嗎?”
鐘若晴沉默,片刻後才道:“我能騙他多久?”
“等該結束的結束。”宋傑邁道,“結束不了,我也會想法給你弄個孩子。”
鐘若晴對他這樣的想法感到好笑:“你當方世是傻子?”
她不認為精明的方世會受愚弄。
“是嗎?”宋傑邁說得意味深長,“他不是傻子,但他對你負有愧疚,一個人一旦感情負罪,多少會影響他的理智判斷。”
鐘若晴的眼神刺縮了一下。
宋傑邁也不多言了,隻說一句:“反正,你自己考慮清楚就是了。”
言說間,他推開樓梯間的門。
而後,臉色突變。
半層樓梯之上,站著宋唯遺。
“三叔?”宋唯遺望著推開半邊門的宋傑邁,視線掃過他身後的鐘若晴,略微驚訝,“你們——”
鐘若晴反射性地想要後退。
宋傑邁反手抓住她,不讓她退縮。
“好巧啊,唯遺。”他將鐘若晴推到自己身前,“是來看望鐘小姐的嗎?”
宋唯遺盯著神色不安的鐘若晴,一步步走下來,停在她麵前,也不說話,視線掃過她尚且平坦的腹部,這才抬眼,卻是對宋傑邁開口:“是很巧啊,三叔也來探望鐘小姐嗎?”
“一半一半吧。”宋傑邁回答得老道,“媒體捕風捉影得這麼厲害,方世是宋家的女婿,我也不希望他陷入這麼難堪的境地。”
“哦。”宋唯遺頷首,“那麼,您現在有結論了嗎?”
“有了。”宋傑邁聳了聳肩,“唯遺,我很遺憾。”
他細看宋唯遺的目光,很平靜,沒有絲毫波瀾。
老實說,對宋唯遺此等反應,他心下多少有些失望。
“三叔還真是關心方世呢。”宋唯遺徐徐道,“既然有您費心,我也不用多說什麼了。”她再看一眼鐘若晴,“那麼,鐘小姐,請好好保重身體。”
言罷,她移步下了一級樓梯。
門外,有遠遠而來的呼喚聲:“鐘小姐?鐘小姐?”
宋傑邁目光一閃,突然出手,在鐘若晴身後重重一推。
鐘若晴遂不及防,被掀了個趔趄,驚叫一聲之後,整個人跌了下去。
宋唯遺眼睜睜地看著鐘若晴從自己身邊沿著樓梯滾落下去。
“鐘小姐!”宋傑邁高叫。
宋唯遺回頭,突然明白他要做什麼。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隨後,門被人大力推開。
方世,就這麼闖入了宋唯遺的視線,身後跟著慌張的護士。
宋唯遺古怪一笑。
真是,連老天都這麼幫忙,這場戲何愁不會成功呢?
方世已從她身邊衝過去,扶起倒地的鐘若晴。
躺在方世懷中,鐘若晴隻覺得頭暈目眩,磕破的眼角還滲著血,她費力地眨眨眼,卻看到上頭的宋傑邁對她使了個眼色。
她心下閃念,瞬間了解,一把抓住方世的臂膀,語氣哀哀:“方世……”
宋唯遺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宋傑邁大步下樓,蹲身欲幫方世攙扶鐘若晴:“鐘小姐,你沒事吧?天,流了這麼多的血,得叫醫生。”他回頭,衝愣了半天的護士開口,“護士小姐,麻煩你。”
目瞪口呆的護士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轉身跑回去叫人。
宋傑邁這才望宋唯遺,一臉不可置信:“唯遺,你——”
方世終於抬頭,看向宋唯遺。
宋唯遺心想,這個時候,她該有什麼反應才對呢?
被護士叫來的醫生匆匆奔向鐘若晴,隨後,她被轉移到擔架上抬了上來。
方世跟在最後,經過宋唯遺身邊。
她還是忍不住開口:“方世……”
方世的步子停了一下,又跟了上去。
宋唯遺沒有回頭,她覺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頭走著,直到累了,坐在廣場的長椅中,明晃晃的太陽刺眼,她下意識地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這才發現,一直拿在手中的皮包也不見了。
她忍不住笑,然後,又想到方世。
他什麼都沒說,可他什麼也說了。
因為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她坐了很久,直到華燈初上,都市霓虹閃爍,周遭有了嬉笑的情侶,她才起身,徑直走到對麵商店的公用電話處,撥出一串號碼。
幾乎一聲都沒有響斷,立即接通了。
“喂。”她開口,嗓子帶了些許疼痛,“肖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