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唯遺醒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唐曉昕。
他的手指,正緩緩撫過百歲蘭的葉片。
見她醒來,他笑了笑:“你把它養得很好呢。”
他的笑容,就如同那百歲蘭的綠葉一般,給人淡雅舒心的感覺。
宋唯遺坐起身來,因整夜以蜷縮姿態睡在沙發上,肩背有些酸疼。
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唐曉昕已踱步過來,站定在她身前。
他說:“唯遺,不管怎樣,都不要對我視而不見。”
這句話,刺痛了她的心。
“曉昕……”她嘶啞著嗓音開口,想要對他笑,殊不知,她勉強微翹唇角的表情,在旁人看來,是多麼地苦澀。
唐曉昕蹲下身來,以食指點住她的唇:“彆說了,唯遺,彆說。”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就如同他有多麼了解她,她一直是偽裝堅強的女子,就算心裡再苦再累,若不是在絕對親近信任之人麵前,就不會將真實的情緒泄露出來。
她要道歉,他不許,他怕她這句話一說出來,他們之間,就再無回旋的餘地。
所以他寧願不聽。
手指下的唇在顫抖,他能從她的眼中看出她的彷徨無助。
他給了宋唯遺一個輕輕的擁抱。
而後,他的心,也跟著疼痛起來。
這明明是一場錯誤,宋唯遺的生命中不該有方世的介入,隻因為命運在三岔口不負責任地拐了個彎,他與她,失之交臂,就此錯過。
那個時候,他悵然若失,倒也不是霸道的男子,若唯遺能得到幸福,他自當紳士般給予祝福。
可是,她過得不好,很不好。
既然方世不知道珍惜,憑什麼繼續擁有唯遺?更何況,他唐曉昕的心中,自始至終,也還不曾斷掉希望。
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不要放棄。
辦公室的門,毫無預警地被推開。
門反彈到牆壁,又重重彈回,再被一隻手臂狠狠擋住。
“看來我來得真不是時候。”譏誚的話語響起,方世站在門邊,望著被唐曉昕擁在懷中的宋唯遺,目光深沉且複雜,“宋唯遺,原來如此。”
唐曉昕鬆開宋唯遺,大步走向方世,出其不意的,突然給了方世一拳。
方世遂不及防,被唐曉昕砸中麵部,這一拳,力道不小,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溫熱的液體緩慢從鼻孔流出。
他緩緩以拇指拭去鼻血,眼中儘是嘲諷:“我以為貴族的決鬥,是要用劍的。”
唐曉昕神色淡然:“你不配。”
被他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方世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唐曉昕,你又以什麼立場來指責我?”
“現在是沒有。”唐曉昕盯著他,後一句話,是低聲輕言而出,“但是以後,說不準呢。”
方世從他眼中看到一抹堅決之色,突然無端煩躁起來,推開他的肩膀,徑直走到宋唯遺麵前。
從之前開始,她就一直保持沉默,難道,也認可了唐曉昕的決定嗎?
“宋唯遺。”他深吸一口氣,“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解釋的嗎?”
——他還是問了。
宋唯遺覺得有一股苦澀之味在自己舌尖泛濫,她抬起頭來,望著方世,靜靜道:“解釋什麼?是鐘若晴,還是唐曉昕?”
方世心中有一股怒火升騰。
他不是氣她的避而不談,而是氣她怎可平靜如此,倒顯得他失了風度,小題大做了。
偏她還能鎮定下去:“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如果沒有其他的事,能否請你給我一點私人空間。”
她需要喘息的餘地,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咄咄逼人。
“好,很好。”方世退後,回頭看了一眼唐曉昕,這才問宋唯遺,“私人空間?是你的,還是你們的?”
明明是用來諷刺他們的話,為什麼說來,他也覺得難受起來?
“宋唯遺,不要以為木已成舟,我就做不了什麼。”他抬起下巴,試圖恢複自己的驕傲,“作為代董事長,我有權辭退宋氏集團的任何一名員工——包括唐曉昕。”
宋唯遺沉靜了兩三秒,才道:“你不會。”
方世悄然握緊了雙拳:“我會!”
宋唯遺還是說:“你不會。”
方世幾乎是在吼了:“你憑什麼以為我不會!”
“你說過尊重我的決定。”宋唯遺言辭徐徐,“因為你是方世,你不會出爾反爾。”
“你該感謝你的讚美嗎?”方世鬆拳,恨恨道,“宋唯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不是?你設好了局,讓我鑽了進來,到現在,還要利用我承諾,威脅我不準辭退唐曉昕?他在你心裡,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虧他還欣賞她的努力,虧他還暗中幫她,虧他還對她保留了信任,甚至不願相信若晴的說辭。
結果呢,他得到了什麼?
他望著她,想從她眼中看出那麼一絲一毫的猶豫。
宋唯遺卻彆過臉去:“曉昕是我的朋友,他一直都在幫我。”
原來她心中認定,一直都在幫她的,是唐曉昕。
那麼,他方世又算什麼呢?
他的眼神,冰冷下去。
悅耳的手機鈴聲在三人沉默的空間中回響,一遍又一遍的,直到第十聲,方世才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