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撐坐起來，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問劉宇明：“怎麼過來了？”

劉宇明看了一眼無菌室：“方董好些了嗎？”

方世揉了揉臉：“老樣子，一直都沒醒。”

“聽肖惠說，夫人也在往回趕？”

方世一笑：“看來那丫頭事無巨細，都向你彙報呢。”他按住劉宇明的肩膀，借力站起來，“其實肖惠人不錯，心思也單純，如果你真有那麼點意思，追追也是無妨的。”

“方總……”劉宇明低低的懊惱語氣傳入他耳中。

他未免詫異，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盯著劉宇明：“我有沒有看錯，劉特助也會有心煩的一天？”

他如此一說，劉宇明更加手足無措，連目光都不知道該放在何處了。

方世因發現了劉宇明的小秘密而暫掃了心中的鬱結之氣，他拿起遙控板，打開電視，預備看看新聞，第一眼看到屏幕右上方的時間——

九點十二分。

還有十八分鐘，宋唯遺那班航班將抵達喬陽國際機場。

窗外突然響起救護車刺耳的警報聲。

方世皺起眉來，拉開窗簾看樓下。

偌大的醫院停車坪上，已有五輛救護車齊整待發，幾十名醫護人員步履匆匆，急速登上救護車。

他轉頭看了一眼劉宇明。

劉宇明明白他的意思，返身走到門邊，攔住一位護士，禮貌詢問：“請問，外麵發生什麼事了嗎？似乎有很多救護車要出動啊。”

斯文的長相加之彬彬有禮的態度，輕而易舉地博得了護士小姐的好感：“嗯，剛得到上頭指示，說有飛機在臨縣失事，讓我們組織醫護人員到機場待命，全力搶救轉送來的急重傷員。”

劉宇明驚訝：“飛機失事？什麼時候的事？”

護士小姐偏頭想了想：“大概，五分鐘之前吧。”

劉宇明還想問什麼，眼前人影一閃，方世已站到他的前頭：陰沉著臉發問：“哪一班飛機？”

護士還未及開口，電視裡播報員的聲已清晰傳來——

“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今晨9點零5分，由越南河內飛往喬陽的越A745航班經由洪台縣上空時，發生不明原因的墜機，目前傷亡人數不明……”

方世倏地轉過身來。

“……飛機機頭墜地，發生嚴重爆炸，據悉，機組成員加乘客共92名，生還希望不大……”

現場畫麵濃煙衝天，一片狼藉。

“方總？”劉宇明擔心地叫他。

方世抓起外套，大步奔出病房，因走得太急，經過護士身邊侍，還差點跌了一跤。

劉宇明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車到達機場時，已是十點整。

還沒停穩，方世已推開車門。

嚇得劉宇明一腳踩下刹車。

方世奔入機場大廳。

機場大廳已是一片混亂，問訊處前，擠滿了焦急悲傷的家屬。

他喘了一口氣，一步步走上前，覺得腳下生硬，手心也是一片冰冷。

“請問——”他艱難地開口，不大的聲音隨即淹沒在嚎啕大哭之中。

他盯著那個痛哭失聲到幾乎昏厥過去的中年婦女，突然喪失了發問的勇氣。

他退後兩步，又被後麵趕來的其他家屬衝撞到一邊。

旁邊維持秩序的警察好心地問他：“需要幫忙嗎？”

方世托住自己的手臂：“我想，要一份乘客名單。”

這句話，他用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來。

“你等一下。”

他望著警察走向詢問處的背影，心想如果到時真有宋唯遺的名字，又該怎麼辦？

警察再走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頁紙。

“給。”警察將紙頁遞給他。

“我，我不想看了。”方世道，將紙胡亂塞回到警察手中。警察莫名其妙地聳聳肩。

“方世？”

方世的身子一僵。

那聲音太熟悉，熟悉到他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見他沒動靜，警察指了指他的身後：“先生，那位小姐，在叫你呢。”

方世終於慢慢地回頭。

拖著行李箱的宋唯遺站在那頭，驚訝地望著他。

周遭的影像全部靜止了，他的眼中，隻看到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找回自己的聲音，大聲質問她。

宋唯遺以為他是責問自己為什麼沒有準時到達，解釋道：“沒買到那班航班的機票，我們飛到香港，然後轉機回喬陽，我——”

她忽地打住，乃因看到方世突然大跨步地向她走來。

她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

方世卻不讓，在兩人距離還間隔一尺的時候，他已伸手拽住宋唯遺的臂膀，狠狠將她帶入他的懷中。

鼻子撞到他的胸膛，酸酸澀澀的，宋唯遺覺得自己快要流下淚了。

她不知道方世怎麼了，更加不習慣他這種突兀的舉止，她不知所措，微微掙紮著，想要擺脫他令人窒息的控製——

“我以為——”他嘶啞不堪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的語調帶著悲戚之後的乍然欣喜，悄然泄漏了他的心緒。

他拉開了一點距離，抓緊宋唯遺的雙肩，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逼出聲音來：“該死的，你不在那架飛機上——”

宋唯遺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麼刻薄的話來。

結果，他的眼神慢慢柔和下來，連語調都是輕緩異常的：“……真好。”

他低頭，銜住她的唇。

宋唯遺一時有些恍惚。

他的唇顫動著，帶著灼熱的氣息，想要證明什麼般，大力將她封諫。

看似熱情的吻，她卻能感受到他的不安。

——原來，他也是在乎她的。

心，因為這一點點的發現，而泛起的點點漣漪。

她閉眼，慢慢抬起雙手，穿過他腋下，輕輕地擁住了他。

不遠處，唐曉昕安靜地站立，望著他們相擁的場景，過了片刻，緩緩步出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