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唯遺沒來由地胸口一窒。
“小心!”
唐曉昕眼明手快地拉她一把。
宋唯遺靠在近旁的參天大樹上,捂著胸口,不住地喘氣。
一旁的導遊嘰呱地比劃著什麼。
“他說,就在這附近了。等到黃昏日落,巧色鈴就會散發指引的香氣,到時我們跟著吸食的藍麵蝴蝶而去,就能看到這種奇特植物。
唐曉昕翻譯完畢,見宋唯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卻觸到一手冷汗。
“唯遺?”他有些擔心。
“我沒事。”宋唯遺閉了閉眼,努力驅散心頭那股不安的疼痛,“可能走了太久,休息一下就好。”
他們進入越南深山已兩天了,還好路線沒錯,帶領的導遊富有經驗,沒繞什麼彎子就快接近巧色鈴的生長之處。
按理說,一切都這麼順利,為何她心中沒有半分欣喜之情呢?
還有,剛才突如其來的那股絞痛,又是什麼呢?
唐曉昕道:“你不舒服,要不,我們今天先暫停,明天再找吧。”
“怎麼可以?”宋唯遺瞪大眼,“我們得趕在藍麵蝴蝶吸食完花蕊之前去,否則,還提取什麼香料?”
她說著,手腳並用地爬上一截矮坡,站定後,用力托了托垮下肩膀的背包,不提防,什麼東西被抖落出來,直直掉了下去。
唐曉昕在下方接了個正著。
他笑她:“唯遺,探險都怕沒求救信號,你倒好,關了手機,萬一有突然狀況,第一時間怎麼通報情況?”
他將手機遞還宋唯遺,爬上來,跟著導遊大步向前走。
宋唯遺不自然笑了笑,順手將手機放入自己寬大的帆布褲中。
“走吧。”唐曉昕回頭對她道。
“哦,好。”她忙不迭地跟上。
導遊忽然蹲下身來,回頭對唐曉昕和宋唯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他慢慢地撥開麵前的一叢矮木,指了指那方的景象,示意他們觀看。
宋唯遺便看見一群翩然的藍麵蝴蝶上下起舞著,濯藍的翅膀在黃昏的光暈中一張一合,簇擁著地上一株花瓣如精巧鈴鐺般的植物,久久不散。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說不透徹的奇異香味,無法形容。
“是它了。”她低低地說。
唐曉昕探出捕蝶罩。
一隻藍麵蝴蝶被抓住,在網罩中左右突圍。
其他藍麵蝴蝶逃離而去。
宋唯遺趴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以手觸摸巧色鈴的花瓣。
那花瓣似害羞般,慢慢蜷縮起來。
宋唯遺露出歡快的笑容,她興奮地拉起唐曉昕的手,在原地轉起圈來:“看啊,曉昕,我們成功了,真的是巧色鈴。”
唐曉昕包容著她的激動和快樂,同時不忘提醒:“還不取樣?不然花瓣就要閉合了。”
宋唯遺這才反應過來,她解下背包,拿出取樣器,小心地刺入花蕊中央,按下擊打艙,將小小的香囊提取而出,放入冷凍器。
唐曉昕則協助她將巧色鈴整體挖了出來,以標本袋包好。
宋唯遺將一切處理完畢,望著標本袋中的巧色鈴,她拿出相機,哢嚓哢嚓地拍了幾張□□,似乎覺得還不過癮,下意識地摸出手機,打開來——
待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她又愣住。
潛意識裡,她居然想將巧色鈴拍下來,第一時間傳給某人看。
怔愣之間,屏顯已提示她有N通未接電話及語音留言。
她遲疑著一一點開來看,驚訝地發現這些未接電話大部分來自方家,不僅是方世,還有方齊雲和陳素,以及她的秘書肖惠。
是出什麼事了嗎?
她快速點擊語音留言,是肖惠在淩晨2點發出的。
肖惠焦慮的聲音立即響起:“宋董,請收到留言之後立即和我聯係。方總的爺爺住院了,情況很不好,一直聯係不到你……”
後麵的話,宋唯遺聽不清了,她隻覺得天似乎倒了個轉,宋自己一陣暈眩,站立不穩。
一旁的唐曉昕托住她的手肘。
她推開他。
唐曉昕覺得不對勁,再看宋唯遺,見她雙目空洞無神,不免大驚:“唯遺!”
“我要回家!”宋唯遺握緊手機,輕輕地說,“我要去醫院,看爺爺。”
她的淚,在瞬間決堤。
唐曉昕低垂視線望向她緊握著手機的手。
那隻手,顫抖得厲害。
於是,他便不再問了,隻道一句:“好,我們回去。”
他從來不問她決定的動機是什麼,隻要她說,她去哪裡,他都跟著。
“哦,好的。”
肖惠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抬眼看坐在一旁的方世:“宋董說,她坐明早七點的飛機返航。”
方世不語。
肖惠尷尬地看向方越城夫婦。
“麻煩你了,肖小姐。”還是陳素向她道謝,“謝謝你幫我們聯係上唯遺。”
“應該的。”肖惠禮數周全,心裡又想著該為宋唯遺說幾句話,“山裡信號不好,宋董收到消息,將兩天回程時間緊縮為一天,訂了能趕得及的最早航班,就是為了爭取時間回來。”
她瞥了一眼方世,心想自己都說得這麼感動了,為何他還無動於衷?
“其實唯遺能有這個心,已經很好了。”陳素低聲一歎,眼圈紅了起來,“就不知爸他——”
方齊雲輕擁他入懷。
方世隔著玻璃,望著無菌室中被特殊護理的方越城。
三天了,從手術結束,到現在,他都昏迷不醒。
——腦梗阻,又是快到八十歲的老人。
醫生已告知他們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他是方越城啊,方越城怎麼會在一夕之間倒下呢?
方世到現在都還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他悄然握緊了拳頭。
“方世……”方齊雲拍了拍他的肩。
他身子沒有動,留意著無菌病房中的動靜,輕輕道:“爸,今晚,我在這裡就好,你陪媽回去休息吧。”
方世醒來的時候,劉宇明正俯身拾起他滑落地上的外套。
“方總。”他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