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總是掩藏於眾多假象之後。
事實證明,宋唯遺如果真想消失,她可以消失得很徹底。
外界天翻地覆,各路媒體炒得沸沸揚揚,她一概不管。
方世打了無數通電話給她,她一律不接。
媒體找不到她,公司找不到她,連方世,也找不到她。
她就躲在唐曉昕的公寓裡,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最後是唐曉昕看不下去,一把將她拉起來嗬斥:“你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她才認真地問了唐曉昕一句話:“從頭到尾,我是不是很失敗?”
唐曉昕無言以對。
宋唯遺的手,則按停在自己的腹部。
她對自己說,幸好沒有告訴方世,大概,也不必再告訴他了。
宋唯遺要唐曉昕陪她去醫院。
他們去的,是鄰近縣市的一家小醫院。
不大的規模,隻有三層,第三層是婦產科,一頭生,一頭死,兩種極端。
宋唯遺盯著手術室的紅燈,每閃爍一次,就代表一個成形或者未成形的生命終結於這個世界。
醫生冷漠地給她手術同意書,又公事公辦地說了些注意事項,末了,又問陪伴在旁的唐曉昕:“真的不要?”
宋唯遺淡淡地開口:“他是我哥哥。”
言下之意,是她自己就可以做主。
於是,醫生也就不再問什麼,徑直走開了。
宋唯遺盯著手術上的條條款款,突然覺得有些胸悶,快步走到近處的空窗處,探頭出去,深深呼吸外間的新鮮空氣。
唐曉昕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欲言又止。
“我沒事。”她知道他要說什麼,可是她不想聽。
“是——方太太嗎?”
身後有人遲疑地發問。
她意外在此還有人認得她的身份,回頭看去,是不認識的婦人,但懷中的孩子,她卻是認得的。
他的小臉,靠在婦人肩頭,香甜沉睡著。
她羨慕那種純真的安寧。
“謝謝你了,方太太。”婦人摟緊孩子,眼圈微紅,不住道謝,“謝謝你。”
宋唯遺忍不住蹭了蹭孩子粉嘟嘟的臉頰,低聲問道:“沒事了吧?”
“還好。醫生說受了些驚嚇,住院觀察幾天,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宋唯遺輕輕道。
“方太太,你身體——不舒服嗎?”婦人關切地問道。
“有一點,不礙事。”宋唯遺含混帶過。
“那我們先走了。”
宋唯遺目送那對母子遠去,但覺畫麵好生溫馨。
“宋唯遺!”
宋唯遺回頭,看到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一名護士看著手中的名單,高聲叫道。
“誰是宋唯遺?”護士再叫一遍。
宋唯遺若小學生般,下意識地舉手。
護士揮了揮手:“該你了,快點。”
隨即閃身進入手術室。
宋唯遺移步,與一位被攙扶著步出手術室的女子錯身而過。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見女子以右手掩麵,低低嗚咽著。
她不知,那樣的哭泣,到底是因為疼痛難忍,抑或傷心不舍?
手術室的門快要在她身後閉合,裡麵的護士,正在等她——
“唯遺!”
她停下,回頭,望著唐曉昕。
“把孩子留下來吧。”他說。
一扇手術門,醫生護士在裡麵,唐曉昕在外麵。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選擇了方向,終於邁出了步子。
關鍵證人最終翻供,轉為警方的汙點證人,出庭指證宋傑豪與宋傑邁兄弟金錢誘惑其陷害方世,公訴方以商業犯罪、惡意誹謗、綁架、蓄意謀殺罪名起訴宋氏兄弟,警方更從從犯身上找到突破口,驚爆當日鐘若晴爆炸案也由宋氏兄弟一手策劃。
那一臉憔悴的男子在證人席上怒罵:“宋傑邁你這斯文敗類,我兒子才一歲,你也下得了狠手?你們有今天,完全咎由自取!”
原話被媒體刊載而出,豪門出此醜事,一時間,公眾嘩然,宋氏兄弟自此聲名狼藉,跌入低穀。
方世的嫌疑被一洗而空,方氏董事會翹首以盼,迎接他重返總裁之位。
方世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半個月來,宋唯遺如同人間蒸發,音信全無。
他挫敗地發現,原來世上也有他方世所不能之事。
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他幾乎要與唐曉昕乾上一架來發泄心頭的怒火。
他完全無法看進任何東西,狠狠罵了一句臟話,將手中的筆丟了出去。
劉宇明很榮幸地成為在方氏聽到總裁吐出臟字的第一人。
他拾起地上的筆,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桌上:“方總,董事長請你回方宅。”
方世心煩意亂,將手邊的文件翻得劈啪作響:“什麼事?”
“不清楚。”劉宇明回答,“不過,夫人似乎也在那邊。”
方世驀然起立,頭也不回地衝出辦公室,隻剩下座椅在原地打轉,來不及停下。
方世是從母親口中得知宋唯遺流產的消息的。
他先是震驚,而後憤怒,三兩步上樓,一把推開房門。
許是他出現得太突然,房間中的幾人盯著他,都未回過神來。
然後,是宋唯遺移開了視線,垂目輕輕對方越城開口:“爺爺,對不起。”
方世覺得心似被誰人狠揪緊了一把。
方越城似乎一夜之間老了許多,他歎了口氣:“彆想太多,你們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彆介意了,現在好好調理身子才是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