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太陽的餘暉落在了滿地狼藉的地上,那一灘血跡顯得尤為可怖。
趙丞相兩眼一黑。
怎麼偏偏、偏偏是這個時候!
眼見著周圍唯一一個能主事的人也快支撐不住,宮侍們趕緊將他扶著,鬨哄哄地將老太醫搬了過來。
“趙丞相!趙丞相!您可不能倒啊!”
老太醫沒敢瞧殿內是個什麼光景,隻迅速給趙丞相紮了一針。
趙丞相立馬清醒了過來。
對,自己現在還不能倒。
他拽著宮侍的胳膊,命人先將福嘉長公主抬下去,然後才渾身發抖地走進文德殿。
空氣中的血腥味兒直衝腦門。
這樣的命案現場,讓讀了一輩子書的文人趙丞相驚懼不已,他也隻能強撐著理智下令道:“封鎖宮門,誰都不準出去!讓刑部的人過來!”
此事突然,他須得先穩住宮內才行。
刑部的官員們早已散值,正在家美美吃著晚飯,熱菜還沒吃上兩口,就被傳召入宮。
眾人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刑部侍郎戳了戳同僚的胳膊:“這大晚上的喊我們過去乾嘛呢?”
他也沒怎麼來過文德殿,隻見一路上的宮侍們慌慌張張,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同僚早已被嚇得六神無主:“不會是把我們全拉過去……”
他用手比了個刀劃脖子的動作。
誰知道那位喜怒無常好殺人的皇帝是不是又發瘋了呢?
刑部侍郎哆嗦了一下,想起自己那位被拉去菜市場砍了頭的老上司。
幾人戰戰兢兢來到文德殿階下,隻望見趙丞相喘著粗氣站在殿門口,瞧見他們來了,吼了一句:“陛下歸天了!”
落在琉璃瓦上的喜鵲被這一嗓子驚得飛上了高天。
刑部侍郎張著嘴,望著文德殿的牌匾出神。
陛下歸天了!
陛下死了!
死了!
剛才還怕得不行的同僚差點笑了出來。
死得好……欸不對!現在可不能死啊!
他一拍大腿,著急忙慌,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台階,望著文德殿裡的場景,跌坐在地。
“啊這這這這這……”
趙丞相踹了他一腳:“趕緊起來!看看裡麵的情況!”
他沒勇氣繼續在裡麵查看,這才找了專業人士過來處理,自己則往一旁的偏殿而去。
剛剛昏過去的福嘉長公主還躺在那裡。
……
“宿主!宿主!他們過來了!彆裝了!”99號在魏瑛的腦子裡瘋狂大喊。
魏瑛沒理它,眉頭緊縮,好似被夢魘纏住了,一旁的老太醫瞧見了她的模樣,連連歎氣。
“彆唉了,殿下什麼時候能醒過來?”趙丞相問道。
老太醫拱手答道:“長公主殿下這是被嚇著了,什麼時候醒過來,隻能看天意……老臣也無能為力啊!”
“而且此事蹊蹺,殿下身上也有傷,老臣才剛剛為她包紮好。”
趙丞相瞪了他一眼,又想起這是宮內僅存的太醫,到底是沒說什麼。
魏瑛拽著被子,滿頭大汗,似乎看見的場景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隻見她□□幾聲,大喊道:“皇兄!”
她倏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殿下?殿下?”趙丞相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魏瑛懵懵懂懂地看向他:“你是誰?”
趙丞相沒進宮過幾次,作為宮中女眷,不認得他也是自然。
老太醫為她答疑解惑:“這位是趙丞相趙大人。”
“趙大人……皇兄……”魏瑛的聲音虛弱得好似一隻幼貓。
趙丞相動了動嘴,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陛下歸天了。”
雖然這位長公主看上去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但眼下情況尚不明了,城外又情況緊急,他也隻能繼續問道:“殿下,煩請殿下告知臣等,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話一出,魏瑛似乎想了起來文德殿內的種種場景,頭疼欲裂,捂著頭喘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說道:“皇兄他……不知怎的又瘋了,他說自己疼得緊,一開始……先用匕首戳自己的頭,被我攔了下來……”
“然後,我始終不敵皇兄勁力,雖搶下了匕首,卻還是……”
“皇兄他不知從哪裡又拿出一把刀……就……就……”
後麵發生的事情太過慘烈,她抱著腦袋抖了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那瑟瑟發抖的模樣,任誰瞧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憫。
趙丞相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傷口,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宮侍小步走向他,貼近他的身邊耳語道:“陛下的手上確實握著把不知來源的柴刀。”
“長公主殿下進殿前,陛下便摔了茶盅,殿下進去不久後,就聽到了陛下的大笑,後來又聽見二人摩擦聲,再後來……”
再後來,福嘉長公主渾身是血地衝出了殿內,就是現在眾人所看到的景象了。
事已至此,情況似乎很明了了。
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什麼突然自裁,但他……是個瘋子!
瘋子的想法,常人能理解嗎?
趙丞相自覺理解不了,瞅了眼還在淚流不止的長公主,長歎一口氣。
難道真的是天意嗎?
他還在發愁的時候,刑部侍郎揣著明黃絲帛趕到此,扯住趙丞相的胳膊:“看這個!”
“文德殿的桌案上放著這張聖旨!”
他將聖旨攤開來,好讓趙丞相能夠看得更清楚,隻見上書一行字——
“朕不想活了,傳位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