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一走,其餘的六個人強撐著紛紛離開,早間自稱是柯鎮惡的老者步子穩健,想必便是那鈞天部洛公。他功力未失,明顯比之另五人的淒慘情狀要好上很多,可也是神色憂慮,似是有什麼天大苦楚在前方等著他一般。
葉先生立在原地,六劍已插在了土裡,寒光掩去,可是無端的讓人心下生怯,更加不願接近那裡。
沙沙踩地的聲音遠得聽不到了,郭靖心知今日之事多半已了,便向葉先生走去。剛才激鬥,地上砂硌亂石被擊打得越發淩亂硌腳,西北風越大,黑雲如山。
葉先生突的道:“阿靖,你可知那阿越和洛公會不會就此一走了之了?”
郭靖腳下一頓,搖頭道:“該是……必定不會罷。”
葉先生嗤笑一聲:“怎不說是不敢?”
郭靖道:“至少阿越姑娘,必定是心服的。”
葉先生道:“我原也忘了你不過六歲,雖然聰明,又哪裡談的到心機上。”
郭靖低了低頭,一言不發。
葉先生指尖纏著短劍的血紅劍穗,等著郭靖慢慢走到他身邊,這才道:“適才看得如何?”
郭靖道:“無所得。”語氣裡有些悶悶不樂。
葉先生似笑非笑看他,慢慢挑起眉梢:“阿靖,此地隻有你我二人。”
郭靖打了個寒戰,被迫著揚起頭直視葉先生,這時寒風刺骨,月亮有一半被烏雲遮住,天邊的雷電似乎被星雲裹纏住了難以脫出,擂鼓一般的聲音讓人起了細微的顫栗。如今他正對上葉先生那雙眼目,所見隻是一脈淺淺的九轉漣清,失神似的,舍了往日深重晦澀。
卻像是要入了魔。
郭靖不覺閉目道:“我……不是可擔得蒼生二字之人。”
葉先生的手一頓,鬆了開來,他似是凝思了片刻,道:“阿靖若有這樣的心氣可好,日後比起那些個高手,在心境上已勝了一籌——隻是那些東西,誰要你去擔?”
郭靖微微一笑道:“可即已有了今日,那麼以後也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點點土裡插著的六劍,道,“我不想死。”
也不能死,因為他不想娘親死。
葉先生道:“你要和我說些什麼?”
郭靖笑意更甚:“他們也許不會要我的小命,因為他們目標不在我,可天下能取我命的多如牛毛,下一次或許就是他們一個沒留神,我就了結了這一輩子。”
虛空裡忽然打了一個霹靂,烏雲掩月,山頂上已是伸手不見五指,跟著黃豆大的雨點猛撒下來。
郭靖繼續道:“這世上,本沒有什麼桃源世外,這一次的僥幸,不敢再求第二次。”
平安喜樂,與世無爭的話,他再不會說了,也不會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