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因葉先生而來,這一回便利用了他,下一回也許就是娘親。這樣的賭,代價太大,他不敢。
說到底再來的這一輩子,他已經有了值得珍重的要守侯,隻求不要再參商永隔,永鑄遺恨。如果沒有武功,沒有足以保命的籌碼,那麼活在這世上,多一天或許都是僥幸——所謂江湖,今日或許更早時他其實已經卷入其中了。
他道:“請葉先生收我為徒。”
葉先生習慣性的摸了摸他的頭,一手撐起紙傘,道:“總算是說出來了?阿靖,你第一天拜師時我隻受了一拜,一月後決定繼續教你醫毒時受了其餘二拜,還有六個待會回去補上吧——這是本門規矩。”
終是淋到了不少雨水,郭靖捊了捊濡濕的碎發,點頭應是,葉先生拉了他的手往回路走,山路崎嶇,隻是踩上了濕滑的細碎石子後他就差些栽倒。
葉先生俯身將他抱起,搖頭微哂道:“我原本收你為徒為的是師父遺命,又瞧你對我心性,隻是阿靖,你的底子實在太虛。”
郭靖淡淡道:“胎裡不足,也是沒辦法的事。”
葉先生道:“不過你早慧,悟性又好,便也可抵得過了。”
放眼瞧去已是一派平野,隱隱電光映出長草連天,河水縈紆,大營遠遠的隻是一片漆黑的輪廓。
郭靖瞧著身側掠過的幾棵矮樹,突然眸子眯了眯,似乎有什麼反光而過,想來也隻是樹上水漬反射電光而來。
他拉了拉葉先生的衣襟,軟軟問道:“江湖人都有門派,葉先生你的門派是什麼?”
葉先生道:“終於想起來問了麼?”
正說著,眼前乍然一片燦爛的金,大捧大捧如鉛華沉金般,萬點碎細撒進眼裡,刺的人幾乎不能睜開眼。
葉先生袍袖一卷,那片金光便全然消失了,他側過頭輕聲道:“司馬洞主,你剿滅唐門時私扣的暗器,不該在這個時候用出來。”
他撚出一根寸長金燦燦的釘子,揚手朝那棵矮樹擲去,在金釘入肉的那聲沉悶聲響出來前,隻聽得葉先生如常懶懶的聲音:“日後,六和洞也就沒必要存在了。”
隻聽嗤的一聲,明顯是暗器入肉的聲響,那人恨恨罵道:“老……老怪物,你……敢!我六和……”語音嘶啞,到後來一語未畢,竟已是死透了。
原來這六和洞司馬洞主適才俯趴在這矮樹下,是要趁著葉先生下山心下放鬆功力被壓製之時,再舉行刺,他失了武功,隻能用從前得來的機關暗器擺他一道,隻是終究還是未成功。
武林中人失了武功,那隻能是生不如死,臨死一拚也不算是什麼賠本生意。
此時雨已漸漸小了,葉先生也緩下了步子,笑道:“若要是從前,就像我少時,定會覺得老而不死是為妖,若是武功高些,打不死的,便定然是左道妖邪一流。”
他殺人,說那絕人之言,都全然沒有避著郭靖的意思,而郭靖也隻是看著,似一個極淡的影子。
葉先生抱著郭靖的手冰冷如雪:“記住了,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辯,以遊於無窮,是為逍遙。”
“本門的名字,便是逍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