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大漠上的風竟也顯得柔和了些,那天夜裡郭靖沒有一回到家裡就拜師,畢竟還是六歲的小孩子,熬不住整夜未眠,在路上就這麼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時卻見娘親守在床前,他透過賬簾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平時這時候娘親已經出去忙活了,可今日卻如此反常。
他不由撐起身子問道:“娘,怎麼啦。”
李萍正收拾著什麼,聽到郭靖醒來便轉身道:“靖兒,你醒了?”
郭靖點點頭,心裡有點不安,道:“娘,你今天……”
還沒說完話,就頓住了,李萍轉身走近床邊時,可以透過她身後看到桌上是收拾好的衣物。
他急起來,道:“娘,你這是做什麼?我們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為什麼要搬走,是過得哪裡不順心了?”
在軍中的日子有哲彆的照顧,還有鐵木真偶爾問起,因為有了人照應,比從前好過了很多,至少李萍不必像之前那麼操勞,可娘親為什麼在理東西?郭靖凝神細看,隻見娘親神色分外憔悴,和昨天竟是比不得。
李萍輕輕拉過他的手,道:“往後……一定要好好聽話,不要胡鬨,要乖乖的。靖兒……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師父會照顧你的。”
郭靖咬咬牙,平了一下翻滾的思緒,才道:“到底是怎麼啦?”
李萍道:“你葉先生要了你和他一起回去,大概還是要指點於你,這大概,也算是福分吧。”她歎了一聲,有點不想多說。
郭靖見李萍已經把他的衣物收拾了大半,心緒又亂了起來,隻道:“我去問問。”就要往外走。
“靖兒!”李萍忙放下手中衣物,急叫道,“這事說來話長,葉先生是好人,有些時候總是為你好,不要再招惹他。”
郭靖回頭道:“娘,先彆替我收拾,我還是去問先生,有些話也該說說清楚。”
李萍隻得道:“不管如何說法,靖兒一定要記得一點——我郭門血仇!說話之前,好生想想。”說著自去收拾包袱,竟是不再回頭。
郭靖低低應了聲,轉身出了帳子,便看見葉先生負手立在數丈之外,仍是一身宋人書生打扮,如常的清淡模樣,可是隻是一眼掃來,便覺湛然若神,難掩冽色。
眼前的葉先生,是逍遙門人,昨晚一言決人生死的那一個。
葉先生道:“我逍遙擇徒嚴謹,非得內外俱美的全才不可。我從不收徒,偶爾傳功也是慎之又慎,這回卻獨獨看上了你,若你不想,也沒有辦法,總得跟著我回天山。”
郭靖皺起眉道:“這卻是如何說的?”
葉先生道:“說過你底子虛,要補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有些物品這裡也備不齊,總得跟我回去。”
他看著郭靖笑得越發慵懶,又道:“我如今若是再問,你可要跟我學功夫?”
“不過也沒得選的,這個逼字,從來就沒有少過。”
到最後不過耽擱了兩天,待到鐵木真大軍回來,郭靖和幾位相熟的一一道彆後,便要隨葉先生一路向西南方向去。
大漠月明沙如雪。
郭靖忍不住轉身撲進李萍的懷裡,緊緊抱住她,悶聲道:“娘……”
自三歲開始學醫後他很少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李萍微勾唇角,有些窩心的感覺,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這是怎麼了?”
“娘,我會想你。”他忍住哽咽,自己當真實在舍不得,從前多離彆,到了今日還是不習慣。
他已很少想起從前了,這種母親的溫情親切,突然和前世的那一個重疊起來,讓他想落淚。
撫著他頰的手有繭子,母親歎了一聲,隻是抱的緊了些:“真是傻孩子。”
她不會跟著去天山,留在大漠上一個人熬著,孩子有自己的前路,她隻要守好最後的退路和歸處。
一路多得是荒涼,可葉先生不知何處弄來一部馬車,不說車飾奇巧在這苦寒之地極是少見,便是車裡看著精致簡淡的布置,實際上所花絕不在少數。
也不怕招了強人。
葉先生走過來,將郭靖拎上了馬車,他瞧著將要分彆許久的母子兩人,搖頭道:“憑我又不是護不下你母子兩人,何必。”
李萍在他早間去和她商議收徒之事時,是自己提出要獨留在大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