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珍瓏 棋暗從無曉天機(1 / 2)

[射雕]公子不射雕 靨色 2530 字 10個月前

書庫內是逍遙派本門典籍所貯,諸般雜學無所不包,用屏風隔開各種名目。郭靖這十年來除了練武常常逗留在這裡,也不過隻粗略翻過一遍,沒來得及一一細讀過去的還剩了大半。現在他手邊的一卷《諸葛八卦陣圖》屬於奇門之術,一頁之內列了幾條雜批,筆跡各自不同,卻是師門各位前輩所留。

靈鷲宮原本就是石堡,堡內屋壁多是以巨石砌成,渾然天成一般沒有絲毫縫隙。這間位於宮室深處的書庫築得更是巧奪天工,單憑雪光相映就可抵上燭火的功用,若是夜裡也不用點燈,頂上懸著的夜明珠光照一室,視物清晰。

就算是沒有煙氣熏目,這般近一天翻閱典籍下來雙目酸澀也是難免的。

他從書案前起身,繞過一道屏風將書放回架上,出去的時候看見擱在書案上的那架響泉古琴,上前將它拿起。

門外回廊正對一片青蔭,從庭院裡一直生上來的高大菩提,樹冠觸手可及,不偏不倚遮住了半邊月光。

十六歲的郭靖抱著琴,略微低頭,足下雲漫繞著那菩提的枝乾,鋪展得極開,層層翠葉隨風起伏不定。枝葉扶疏,透過那飄蕩的雲氣可以看見鋪展開來的冗繁衣袍,是那種如煙似霧的貢品煙繡,江南精細的針功半點也不被惜取,就這樣席地倚杆,曳在枯枝落葉上任意摩挲。

他知道這抹純白似霧是屬於誰的。

出聲喚還是直接下到庭院裡,似乎都是不妥,他看著自己淺灰的衫子被濕涼的雲氣濡濕了一角,微微笑起。菩提下的人擱手到了膝上,拇指上套的七寶戒指熠熠地折著光。

終於,似乎是有目光穿透了層葉雲漫掃了一眼位處高處欄杆邊上的抱琴身影,那隻手抬了起,招呼人過去。

郭靖的手往袖子裡攏了攏,幾乎要抱不住懷裡的琴,琴身的溫度降得那樣快,觸手之間帶上了寒意,沒有給人任何回神過來的的時間。

隻覺那七寶戒指的光華,竟比一室璀璨的明月珠還要刺眼些。

郭靖閉了閉眼,疾步向庭院去,回廊上的燈未熄,而庭院裡的月色被濃蔭遮了許多,眼前就這樣驟然暗了下來。

雪衣之人抬手支在膝上,他走上前去把手中的琴擱在菩提下的木墩上,垂首喚了一聲“師父。”

葉先生點一點頭,淺淺的影子順著斑駁的月色鋪展開去,如身上一襲雪衣似霧。

自從三年前他解開了供在靈鷲宮後殿的一局珍瓏,葉先生就讓郭靖不再稱“葉先生”,而是換做“師父”這一稱呼。

或許是滿意的吧……最後眼前模糊之際終於解開那墨白交雜,郭靖依稀記得葉先生的歎息:“這個珍瓏變幻百端,因人而施,愛財者因貪失誤,易怒者由憤壞事。阿靖的心性,能解得開原也是難,生死勝敗……他終究是不像他。”

兩百餘子的珍瓏殘局,他獨自在玄紗飄垂的大殿裡瞧了三日,葉先生安然坐在一旁,瞧著不過十三歲的少年舉袖掩著唇角,卻沒有一絲皺眉地專注在咫尺生死之中。

師徒凝目於這棋局,身姿長久都沒有動上一動,都是冷得駭人的眼色。

郭靖落子極緩,眸光到了最後也是清明的,葉先生回手卻很快,漫不經心得仿佛這繁複無比的一盤局都早已刻在心裡,其餘時間都隻是闔著眼目,低低的聲音念著法華經。四下寂靜裡,鬆聲若濤,幾乎可聞見浮雲緩緩流過宮室外。

一方詭譎,漆黑墨色幾乎覆了整片青石棋盤,然那白龍終究是掙了出來。一字純白,激出了一路本隱的極好的棋脈,瞬息間此消彼長,宛如一劍直插黑龍盤踞。

瞬間冽氣難掩的決絕倒也合這小徒弟掩在溫雅之下的心氣,葉先生指尖一鬆,黑子飛墜入局中,落得一聲輕微裂響。許久他扶著石壁立起身來,忽的一暈,隻能重又閉了閉眼,歎道:“攝心為戒,卻是愈難了。”

走上前去,郭靖的身子軟軟伏在蒲團之上,一隻手裡仍攥著一粒晶瑩,葉先生伸手一撥,原以為會是握得死緊,沒料那子卻是在一觸之下便“骨碌碌”的從掌心滾出,停在不遠處的青石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