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聰哈哈一笑,疾步上前將掌心一個黑漆盒子交還,又揮了揮自己邋遢的衣袖,極是殷勤地替女子拍拍莫須有的灰塵道:“左姑娘可要收好東西,下回丟了可不定有人交還。”
女子一側身順勢接過盒子,眯起眼看了朱聰片刻,也不道謝,突然間刷的一聲,袖劍脫鞘,寒光閃動,嗤嗤嗤幾聲輕響,短劍似乎在那邋遢書生長衣的衣襟上劃了幾下,跟著嗤啦幾響,前胸的衣料分為整整齊齊的九塊,晃晃蕩蕩地散了開來,懷裡揣著的各樣物事散落一地。在這一霎眼之間,她縱兩劍,橫兩劍,連出四劍,片薄的布料上劃了一個“井”字。更奇的是,九塊布料均成四方之形,大小闊狹,全無差彆,竟如是用尺來量了之後再慢慢剖成一般,卻連內穿的衫子也未傷的分毫。
從適才這一劍出招之快、拿捏之準看來,這女子劍上的造詣實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尹誌平心下暗讚,賬簾掀處那翠衫女子施施然地步出,也不回頭地嗤笑一聲道:“妙手書生好高的手法,但本姑娘自會管好自個財物,倒不勞費心。”七怪被她這一手鎮住,蒙古包內更無聲息,她這話聲連帶著拖雷沒憋住突然“哈”地笑出聲眾人都聽的清清楚楚,更多了點諷刺意味。
那女子容貌甚美,眸子如水,盼顧卻更見玉照寒塘的傲氣,瞧著不過二十餘,她這才注意到外間聽壁角的兩人,也不說話,略俯了俯身就運起輕功走遠了。
她的模樣還真是和十年前一般,沒什麼大改。
拖雷的臉色八風不動,眼神卻分明閃了閃,又閃了閃,恨不得給自己來上一記分筋錯骨手清醒一下。
他錯了,真的錯了,分明是在想那門派是不是駐顏有術,怎麼會突然冒出自家安達頂著軟軟小小的粉包子模樣對自己來個微微一笑:“十年不見”?
已過三月。
清晨熹寒,秋分後縹緲絕頂的雲霧又漸濃厚了起來,郭靖離了後殿,模糊望見淺紅一色被成片玄衣簇擁著遠遠向自己這邊來了,腳下便停住了,隻等著梅劍有什麼事要來說。
跟著梅劍的是三個麵生的婢子,從衣飾上瞧均屬玄天部,郭靖一眼掃過道:“這麼早,可是師父有吩咐?”
梅劍斂了斂袖,略低了頭道:“可卻不是尊主的意思,隻是婢子尋思著這三個丫頭也該給少主人過過眼,便冒昧了。”梅劍在葉先生身邊隨侍多年,資曆極老,宮人多半尊一聲“梅姑姑”的,自不可尋常視。她不管事已多年了,但近年常按著葉先生的囑咐關照郭靖一二,亦不算得生疏。
那三個少女年歲尚小,又都垂著頭,但高矮纖穠不差分毫,郭靖道:“多謝梅姑姑了。”
梅劍直道不敢,又道:“原本少主人座下四侍婢,該循從前老主人的舊例,可是一胎孿生的原就少,湊不足四個,也就隻得如此了。”她擺了擺手示意三姝上前行禮,仍恭敬道:“原該是隨侍少主人的,尊主的意思,待要再教養一二,今日也隻能讓她們現行拜過主子罷了。”
郭靖輕笑:“這般很好,我原也不急。”隱有些不想多敘的意味。
梅劍抿嘴隻悄立在一旁,郭靖心下一歎,靜了口氣轉對三姝詢問了些許話兒,三姝一人一句答得規規矩矩,沒有分毫錯處。她們均一身玄色的衣裳,邊角暗暗的繡紋越發襯出膚色白皙,眉眼鮮靈,分明均是極出色的。
郭靖想著搖了搖頭,錯眼去看那中庭翠葉,一頓便轉了話口對梅劍道:“這時分和往日比起來卻越發安靜了。”
梅劍愣了愣道:“九天部其四,陽天、朱天、成天、鸞天均已離宮了,少主人該是得了信兒的。”
郭靖從石柱上直起身來,略笑道:“一時倒忘了這回事。”他垂下眸子對其中一個少女溫言道:“現下該是什麼時辰了。”
那少女忙答道:“回主子,莫約卯時三刻了。”她餘光見到那指尖撚著淺淡灰色的袖子,動作輕緩卻萬分優雅,衣料為風拂過,勾出清瘦的腕骨。
他輕聲道:“原來已到了這時候。”
梅劍飛速抬起頭又垂下,可郭靖隻是虛扶著石欄,站在她身前數步處,不回過身,亦不見神色。
十年期滿,是燕歸,歸來獨念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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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怪曰:有時候這盜版比正版還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