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方正如王曉薔所吩咐的，拖著個小箱子，走出機艙，到達了B市的機場。

記得行政處的郵件說公司有人來接的，方正掃視著眼前接機的人群，始終沒看到預想中拿著寫著自己名字小牌子的愣頭青。

方正擠出人群，走到樓層的欄杆旁邊，眼睛卻無意中撲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深色的職業裝，小西裝配著標準的一步裙，瘦削的身材給人種精乾的感覺；敞開的白色襯衣領口露出一條銀色的項鏈，齊肩的碎發，耳朵上掛著那雙自己熟悉的珍珠耳環，耳環上珍珠的圓潤柔和也略略減少了她清冷的五官給人帶來的寒意；還有那幾乎是亙古不變的冰山表情。

是沈衛惟。

看著樓下告示牌前站著的那個人，方正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她看見沈衛惟的一瞬間，闖入她心底去，同時也讓她馬上失去了思維的能力，這模模糊糊中，隻覺得心裡多了種似是酸澀，又似是高興的情緒。

再見到沈衛惟，方正明白，她對這位認識了大半年的新朋友，不再是單純的朋友感情。

愛情本就是一種奇怪的東西，方正不知道她是何時開始對沈衛惟有超出朋友的好感，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喜歡沈衛惟，她唯一能夠清楚的，是在她第二次來到B市的那天晚上，她看到了兩個月沒見的沈衛惟，在再看到沈衛惟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愛著這個人。

並不是喜歡上或者愛上，而是愛著，就仿佛沈衛惟在她心裡住了很久一般，她隻是在這特定的一刻，才發現自己對沈衛惟的感情。

方正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樓下的沈衛惟，而沈衛惟往四周看了一圈，似乎在找人，然後拿起了手機。過不了一會兒，自己的手機在褲兜裡也大聲地喧鬨起來。方正有點意識渙散地掏出手機，低下頭，屏幕上跳動著熟悉的名字：“沈衛惟”。方正抬頭看了看正拿著手機貼在耳邊的沈衛惟，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機。

“沈衛惟在打電話。”

“自己接到沈衛惟的來電。”

方正的腦子裡，好一會兒無法把這兩件事關聯起來；她呆呆地站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接起電話。

“方正？”是沈衛惟的聲音，可是這熟悉的聲音好像是從老遠的地方傳來，讓方正的腦子更加迷糊起來，隻能勉強機械化地維持著自己的行為和語言。

“嗯，惟惟。”

“你還在機場嗎？”

“在，我在二樓，剛剛看到你了，我下樓找你，你原地等我吧。”

“好。”

方正機械化地把手機放進兜裡，拖著箱子到了下了樓，走到了沈衛惟麵前。

方正向自己走過來的時候，沈衛惟還在心裡第一百遍背誦著編好的解釋；剛剛的通話也十分奇怪，方正應該不知道自己會來接她，在機場看到自己，同時接到自己的電話，卻連一句話都沒問。

沈衛惟心裡清楚，她沒法子給自己的行為一個客觀而邏輯的解釋；她向自己解釋著，一定是因為這幾天感冒發燒，腦子裡迷迷糊糊地，才會做出這種毫無理智的事情來；她答應了叔叔到公司做事的，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始在公司裡建立自己的勢力，就先濫用職權把方正給調了過來。

然而沈衛惟已經頭腦發熱地做了，心中也絲毫沒有後悔的意思；她隻是沒能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一個好的理由而不安著。

沈衛惟看到方正終於拖著個箱子出現在她的眼前了，方正低著頭，緩緩地走過來，一直到自己麵前，才抬起頭來，眼睛還是不安地向下看著，她還是兩個月前的那個樣子，沒有什麼變化，除了眼神中的不安和渙散。

“方正。”沈衛惟叫著她的名字，方正的眼神給她帶來些不安，難道說，方正知道了什麼，她伸出手去，拉住方正的左手。

“額，惟惟。”方正條件反射式地回應著沈衛惟，眼神移到被沈衛惟拉住的左手上，她的手還是那樣帶來些冰涼的觸感，這樣的感覺十分熟悉；可是被沈衛惟握住的時候，她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臉變得滾燙滾燙地。反手握住沈衛惟冰涼而纖細的手，方正不知道她以前是不是這樣做的，她隻想儘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抬起頭看著眼前熟悉的人，沈衛惟明顯瘦了，下巴變得更尖，整個人有些憔悴，臉色是不健康的蒼白，眼睛周圍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你生病了？”看著眼前的沈衛惟，方正怔住了，握著沈衛惟的左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沒事，小感冒而已。”沈衛惟帶著些安慰的意思，“我是專程來接你的，先上車再說。”她招招手，旁邊一個男子大步走過來，衝兩個人微微一笑，殷勤而安靜地拿過方正手裡的箱子，跟在兩個人後麵。

方正跟著沈衛惟出了機場，坐上一輛黑色轎車的後排，一坐上去方正就發現這車的後半部分和前半部分是完全隔開的，隻有中間有個小小的窗戶，也已經被關得死死得，完全無法看見前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