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同時意識到,她在失戀的這段時間裡,犯下了的一個可怕錯誤。
在方正忙著做失戀的人該做的一切事情的幾個月裡,她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家人,她現在僅有的家人——小夕。
小夕從去年便開始忙發表第四張專輯後的第一次全國巡回演唱會,方正當時正開始“以事業為重”的轉型,沒幾個月便和王曉薔分手,小夕的這次巡回演唱會,就在B市的一場她沒有去看,中間小夕有兩三次回B市中轉休息幾天,方正沒有把和王曉薔分手的事情告訴小夕,酗酒歸酗酒,方正的原則是不能成為小夕的壞榜樣,所以變得離不開酒精的她一反常態,在小夕回來的時候隻去坐一下午便匆匆以工作為借口告彆。
反正小夕也忙,沒什麼的。當時被酒精燒壞了腦子的方正是這麼想的,或者說,是以這樣的借口來逃避現實。
方正道歉的措施,隻是每次去都帶上一束花,或者一隻毛絨絨的玩偶。
每一次小夕都氣鼓鼓地要方正留下來陪她幾天,因為“姐姐很久沒有陪我了。”
“姐姐是不是不喜歡小夕?”
“你聽我說說話嘛!”
“你為什麼不來看我的演唱會?”
“好,我知道你忙,那你就忙吧。”
好像上一次見麵,小夕已經不再跟自己說這些抱怨話。
也不記得,每一次見麵有沒有給小夕一個熱情的擁抱,每一次小夕跟自己說了些什麼,
方正掏出手機查看通話記錄,最近幾個月跟小夕的通話記錄一隻手就能數完,每次時長不過幾分鐘。一開始是
自己自告奮勇要照顧小夕,希望能有小夕這樣一個妹妹。
然後呢?
在拋棄了十二歲的小夕一次之後,自己還要讓小夕覺得再被拋棄一次嗎?
方正仿佛又看到十二歲的小夕,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裙,站在喧鬨的酒吧中間,一臉無助驚慌的模樣。
二十歲的方正,承諾過要做小夕的姐姐,如果承諾過的關心,照顧,就因為失戀,便忘到九霄雲外去。
隻能說,自己的品格太低劣,諾言太輕浮,甚至根本沒資格有一個妹妹。
事實證明,責任也許才是治療失戀的良藥。
接下來的日子裡,方正掙紮著在每一天裡試著忘記王曉薔,重新規劃自己的生活,調養好因為長期生活不規律和過量攝入酒精而開始出現種種問題的身體,安排出時間儘量去看小夕剩餘的每一場演唱會,在小夕中途休息的時候儘可能地照顧好這個妹妹。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方正漸漸不再回憶去和王曉薔的過去,在生活中遇到快樂或者挫折,也漸漸不再產生第一個想和王曉薔分享的念頭。
“小夕,晚安,明天早上要起來做運動。”
“小正晚安,你也早點睡啦。”
不到十點,小夕已經是哈欠連天地抱著小熊進了臥室,方正在沙發上坐著發呆,自從和王曉薔分手之後,她堅持和小夕分房睡,理由是兩個人的生物鐘不一樣,至於真正的原因,方正自己也沒有一個答案。
隻是她最近才發現,從大學到現在,她沒有多少一個人睡的時候。
跟王曉薔在一起的時候,方正粘著王曉薔,甚至在王曉薔到另外一個城市工作的時候,自己不是也很快地找到了睡同一張床的室友,方正想起沈衛惟,便不由得鎖起眉頭,她始終不明白自己和沈衛惟的關係是怎麼由室友變成了上下級,然後又變成一張床上“上下”的關係。
方正不想像耿樂樂建議的一樣,積極投入下一段戀情,相反地,她決定給自己獨處的時間,清醒對酒鬼是難以忍受的,但正是清醒和獨處,使方正漸漸明晰,其實她和王曉薔的感情,早就出了問題,如果真正按照“沒有感情就應該分開”的原則,她們早該分開才是。
從王曉薔開始對新遇到的男性念念不忘的時候,方正就該意識到王曉薔跟自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王曉薔所喜歡的對象是清一色的男性,而方正完全相反地隻喜歡女性。
按時下流行的話“性彆不同,怎麼相愛”,而方正應該明白的事情是“愛好的性彆不同,怎麼在一起?”。
最低的底線,方正不想成為男人,她天生對男性沒有一絲一毫的生理心理興趣,方正雖然自我定義為純T,卻太喜歡女人到覺得身為女性都是一種莫大榮幸的地步。
而自己對王曉薔的執著,到後來與其說是因為喜歡和愛情,倒不如說是習慣和責任。在一起太久,方正已經習慣了王曉薔對自己在生活上的照顧,而方正骨子裡是個十足的保守派,始終抱著跟一個人在一起就是一輩子的想法。
明明一早兩個人已經各自變心,當王曉薔對一個又一個的男人產生暗戀情結的時候,當方正喜歡上沈衛惟的時候,在這些時刻之前,如果兩個人的愛情仍然是熾烈和專一,又怎麼會輕易地對第三者產生感情。
方正突然很想對王曉薔說句“謝謝”,如果沒有王曉薔的果決和殘忍,誰知道以自己黏糊糊的性格,還會讓兩個人在這段早已該結束的感情裡掙紮多久呢。
方正沒有主動聯絡王曉薔來表達自己的謝意,她想做一個全新的自己,一個不會隨便打擾彆人,有自製和自知的人。她需要在長久未曾有過的清醒中尋找回失落在某個地方的自我。